陳淑儀雖然閉著雙眼,卻能感受到李旬握住她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心裡感到得意,雖然之前受了些苦,到底這苦沒有白受,看來皇上對她還是有心的。

沒多久,太監煎了安胎藥過來,李旬親自扶著陳淑儀起來喝藥,陳淑儀苦著臉弱弱地叫了聲:“皇上,苦!”

李旬儘量讓自己的面色柔和,“聽話,喝了藥孩子就沒事了。”

陳淑儀乖巧地點點頭,由李旬喂著將藥喝下。

喝完後,陳淑儀不忘給凌小柔上眼藥,“皇上,臣妾就說以往宮裡有了身孕的妃嬪們,哪個不是湯藥補著,像臣妾這樣不但沒有湯藥可補,連每日飲食都清湯寡水的,孩子哪裡受得了?臣妾受些罪倒是無所謂,若是因此讓小皇子也跟著受罪,臣妾這心裡……”

說完,拿出帕子搌了搌眼淚。

李旬皺著眉,按說他是相信孔太醫和凌小柔的話,也相信陳淑儀近些日子補的有些大發,若是再這樣補下去,很可能會因腹中胎兒過大生產時很辛苦,甚至會出現難產,以往宮中一屍兩命的事也不少見,讓御膳房減了陳淑儀每日膳食也是為了她好。

可陳淑儀這事兒擺在眼前又不由得他不信安胎藥的好處,看來這事還得和孔太醫再商議商議了。

問身邊的太監,孔太醫那裡可派人去找,答:“已派人去請了。”

話音剛落,外面太監通報,“孔太醫到!”

欒御醫抹了把大冬天急出的一腦門子汗,心說:老師,你可算來了,再不來學生的小命就要懸了。

雖然欒御醫給陳淑儀開的是安胎的藥,但卻不曉得是否對症,原來孔太醫沒少就陳淑儀的脈相教導於他,只說陳淑儀脈相強勁,是宮裡難得保養得好的。

按說這樣的脈相只要好好保養著,絕不可能動了胎氣,只是為何這大過年的,倒是讓人虛驚了一場。

孔太醫這幾日每天都要到芙翠宮裡為陳淑儀請平安脈,大過年的也沒閒下來一日,晚上剛從宮中回到家中就有人來報陳淑儀動了胎氣,讓他速速回宮。

孔太醫趕忙將剛脫下的棉衣穿上,坐轎已是來不及,被人帶在馬後一路奔回皇宮,大冷的天凍的雙手雙腳都麻痺了,進到坤寧宮緩了半晌才木著手來給陳淑儀請脈。

從脈相上看,不似白日那般強健,倒像是吃錯了東西引發胎動。

讓皇上和淑儀放心之後,孔太醫便拈著那一綹小鬍子很是鄭重地問道:“請問淑儀娘娘可是吃了什麼犯忌諱的東西?”

陳淑儀聽了不由得心虛,之前喝山楂水時就想過凌小柔的提醒,卻無奈嘴饞又覺得僥倖,可如今被問了,肯定是不能說山楂水的事。

只是咬著下唇半晌不吭聲,直到李旬也急了,她才期期艾艾地道:“今兒,良妃姐姐來看臣妾……相談甚歡,臣妾便與良妃姐姐一同用的午膳……”

李旬眉毛都要豎起來了,從陳淑儀的話裡他聽出的意思就是,本來肚子是好好的,在與良妃共進午膳之後才出的問題,這裡的意思不就是在說良妃有問題?

當即李旬讓福德去喊良妃來問話,陳淑儀因心虛便想著回芙翠宮,起身從床上下來,剛走兩步被王嬸給攔下。

知道陳淑儀肚子裡的孩子暫時沒事了,王嬸也不放心陳淑儀走來走去,這大冷的天,又黑路又滑,若是再傷了哪兒怎麼辦?還不如就在這兒歇了,待天亮之後再回芙翠宮也不遲。

陳淑儀不認得王嬸,見這樣一個不知哪裡來的婆子,想到之前良妃說起凌小柔身邊有個從宮外面帶進來的下人,想必就是眼前這個了,臉上難免就帶出不悅。

“你是何人?膽敢攔我的路?”

王嬸伸出的手就僵在半空,要出口的話也被堵了回去,看著陳淑儀訕訕的,“我……怕娘娘路上……”

陳淑儀冷哼一聲,朝李旬施了個禮,“皇上,臣妾先告退。”

李旬剛與福德交待完,聽到二人對話回頭,就見陳淑儀向宮外走,自己的娘一臉落寞地站在那裡,當即臉色就不好看了。

“淑儀……”

陳淑儀走了幾步,聽李旬喚她,回身朝李旬笑得極甜,卻在看到李旬的黑臉時僵住,“皇上……”

李旬冷冷道:“往後沒事少往坤寧宮來,這裡不是你這身份該來的地兒。”

這話聽在陳淑儀耳中就成了她的身份必定不如將來的凌小柔,當即眼圈就紅了,叫了聲‘皇上’,卻被李旬擺擺手轟了出來。

陳淑儀恨恨地從坤寧宮出來,一架軟轎已停在外面,陳淑儀坐上軟轎一路被抬回了芙翠宮。

陳淑儀這邊剛走,良妃就被福德帶來,早就從派出去的太監那裡打聽到陳淑儀在坤寧宮外動了胎氣,良妃還暗自得意。

若是能因此讓凌小柔在皇上面前失勢,她自然是高興,若是能讓陳淑儀因此沒了孩子,她會更高興,到時大家都回到起點,最終誰能在後位之爭中勝出還不好說。

當福德來宣她去坤寧宮時,良妃才意識到事情好像不完全如她想像一般了。

跟著福德一路來到坤寧宮,被福德留在大殿門前,福德進去向李旬回稟,等了許久也沒等到李旬宣她進殿。

良妃來的匆忙,又想著皇上愛身材瘦弱的美人,在皇上面前不能顯得太過臃腫,只著了一件夾棉襖子,走路時還不覺著,這一停下來,刺骨的寒風直往骨縫裡扎。

可等了許久也不見皇上讓她進殿,凍的她在外面直跺腳。

終於小半個時辰之後,李旬讓福德宣良妃進殿,良妃才哆嗦著走進殿內,被溫熱的香炭氣息一噴,良妃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好在及時用帕子捂上,才沒讓李旬看到從她鼻孔中噴出的兩管青鼻涕。

將鼻涕擦掉之後,良妃才向李旬請了個安,李旬只是冷著臉瞧她,直瞧的良妃心裡忐忑,李旬才斷喝道:“良妃,你可知罪!”

良妃嚇的‘撲通’跪在地上,“皇上,臣妾不知。”

李旬冷聲道:“你謀害皇嗣的事敗了,難道還要抵死狡辯不成?”

良妃便明白說的是陳淑儀肚子裡的皇嗣,畢竟宮裡如今證實有身孕的就她獨一份,可她沒做過的事,當然也不能承認,何況這種事,就是她做的沒抓到證據之前也不能承認。

爬了幾步,到李旬面前,伏在李旬的腿上眼淚汪汪地哭訴道:“皇上,臣妾冤枉,淑儀妹妹有了身孕臣妾替她歡喜還來不及,又豈能害她?皇上可要為臣妾做主,不能讓臣妾揹負這等不白之冤。”

王嬸坐在一旁一直觀察著良妃的神色,雖然她對這個飛揚跋扈的良妃沒多少好感,但從神色上還是看出良妃並不像說謊。

何況良妃這個她也算看出來了,就是個沒多大心計的,被人當了槍使還不自知的人,就算她真想謀害誰,恐怕還沒等動手就得被人發現。

只是此事還是要由皇上做主,她也不好多說,皇宮這種地方,若是沒有個自保能力,早晚也要成為別人的墊腳石,她就是救她一次也救不了第二次,太過愚蠢的人根本就無法生存下去。

李旬也不傻,良妃是什麼樣的人他比誰都清楚,就是再蠢的一個人也不可能巴巴跑到芙翠宮親自給人下毒,之所以嚇她一下,也算是給她提個醒,將來在宮裡別有事沒事到處閒逛,不管是不是真的掏心窩子的跟人論交情,別到最後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

叫良妃來的主要目的,還是想要打聽一下陳淑儀今兒到底是吃了什麼東西,李旬是看出來了,陳淑儀如今為了吃的,那可是說謊都不眨眼了。

“良妃,若想讓朕相信此事與你無關,你且說說今兒在陳淑儀那裡,都看到陳淑儀吃了些什麼?說的詳細了朕才能相信。”

良妃為洗脫嫌疑那可真是絞盡腦汁地想,“今兒臣妾與淑儀妹妹相談甚歡,午膳時便在芙翠宮用的,膳食都是在御膳房裡取的,只是淑儀妹妹見臣妾的午膳裡有肉有魚,便饞的慌,臣妾便將自己的午膳讓與淑儀妹妹吃,皇上,臣妾的午膳都是在御膳房裡取的,絕不可能有毒。”

李旬點頭,“之後呢?”

良妃想了想道:“淑儀妹妹許是太久不曾吃肉,當時吃的太多,腹脹難受,讓她宮中的宮女煮了一壺山楂茶,與臣妾同飲了。”

“山楂茶?”孔太醫與欒御醫在旁聽了驚撥出聲。

李旬忙問:“這山楂茶可有不妥?”

孔太醫苦笑,“皇上,淩小姐初入宮時便與微臣說起過淑儀娘娘食用山楂之事,雖然微臣才疏學淺,也知這山楂是隻消不補之物,又是極易引起孕婦腹痛以至……小產。”

下面的話孔太醫不說了,讓皇上自己琢磨去吧,他的話已說到這份,該吃不該吃的都跟陳淑儀講過很多遍,她偏偏還敢不拿自己的話當回事,自己都不拿肚子裡的孩子當回事兒,若真造成小產也不是他這個太醫無能。

李旬聽了就有些怒了,怪陳淑儀不聽勸告,當即下令派了身邊得力的女官去芙翠宮坐鎮,事無大小地統統插手陳淑儀的一舉一動一飲一食之中。

良妃總算洗清了嫌疑,被允許從地上爬起來,含情脈脈地望著李旬,無奈李旬心中正煩,她這俏眉眼算是拋給瞎子看了。

王嬸心裡也氣陳淑儀不愛惜腹中胎兒,想當年她懷李旬時,那可是小心翼翼的,就怕對孩子不利,怎麼到了她這裡,被人寵著哄著自己倒不放在心上。

可如今宮裡就這麼一個有了身孕的,她還不能不處處忍著,這整日提心吊膽的也怪難受的,若是能多幾個有身孕的多好啊。

瞧著良妃不停地給李旬拋媚眼,王嬸在心裡嘆氣,雖然多幾個女人為兒子開枝散葉是好事,可依著這位的腦子,真有了身孕,她還得跟著揪心,最好啊還是白日裡見著那兩位妃子,瞧著就是有心眼的,很多事也不必她跟著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