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

桃紅站在趙明珠身後,輕輕為她揉捏著肩膀:“公主,你說那愣頭青能在一刻鐘內算出來嘛,若是算不出來,這人你還真不見了啊?”

“當然,這道題原是給這批本宮調教的小賬房出的。”

趙明珠翻過一頁賬目,帶著些許淺笑道:“雖說把題給他也只是本宮心血來潮,但若是他連這道題也算不出來,那他買下這望月樓也不過浪費錢財而已,還不如放在本宮手中當個玩具。”

“那您規定一刻鐘也太難為他了吧,這幾個小賬房可是您精挑細選出來的,這調教的應該也有一個月了吧。”

桃紅抬起頭來,微笑著掃過面前緊鑼密鼓撥弄著算盤的五名侍女。

“算不上難為,敢說出那種話的人,總該有幾分底氣的,大不了再寬限片刻……”

趙明珠還未說完,只見門口處,劉三兒手捧紙張快步走了過來,臉上不由浮起一絲嘲弄,換了語氣道:“怎麼,他看了題目,沒敢接?”

“不……不是的,長公主,那人已經算完了,讓小的上來交給您……”

劉三磕磕絆絆說到一半,手上紙張就被一隻素手搶了過去。

“算完了?!”

趙明珠滿臉詫異,這才半刻鐘不到,還得算上上下樓的功夫,那人竟然算完了。

桃紅看了一眼紙上的數字,把紙張放在了趙明珠身前的桌案上。

“一萬五千五百三十一兩二錢零兩文?”

趙明珠念著上面數字,和桃紅對視一眼,看向五名正在算賬的侍女:“你們,有算出來的嗎?”

五名侍女聞言頓時慌亂抬起了頭,看向趙明珠的眼中滿是驚恐,顯然她們還未算出來。

“一群笨蛋!你們四個,每人分算一則。”

桃紅快步上前,從最近一名侍女手中搶過算盤往懷中一豎,一邊撥弄起算盤,一邊對兩手空空的侍女道:“你負責最後統計總數。”

“劉三兒,本宮見你方才話猶未盡,可是那人還說了什麼?”

趙明珠放下紙張,又問起望月樓掌櫃的來。

“回長公主,那人還說……還說您這題目是八歲稚子之題,他也有一題,想請長公主幫忙算算,就在背面。”

劉三兒小聲說完,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了指桌案上的紙張。

“嘩啦。”

趙明珠聞言,倏然甩袖翻過紙背。

幾行勉強能認出是字的符號,歪歪斜斜爬在紙上。

不禁讓她眉頭一皺,這字也太難看了些!

可待她看清這難看的文字表述之意,眼中的惱怒、輕視之意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前所未有的認真和蹙成一團的柳眉。

“公主,分文不差。”

半刻鐘後,桃紅收起算盤道了一句,再度看向五個把腦袋都湊在一起的侍女:“你們算的結果呢?”

被她搶了算盤的侍女趕緊點頭,舉起了她們合五人之力算出的數字。

雖然他們單獨算誰也沒算出來,但湊到一起便事半功倍,作為長公主精心培養的賬房,她們的腦子和記性還是不錯的。

“公主,她們算出來的結果也一樣,那位愣頭青……啊不,那位大少爺是算學行家。”

桃紅見公主沒有回話,反而愁眉緊鎖,於是悄悄靠了過去,誇張地叫了起來:“哇,這字也太醜了吧,還別說,醜的挺別緻啊!”

“桃紅,別貧嘴了,字是醜了些,可算學大家是跑不了,咱們這次啊,碰上釘子了。”

趙明珠苦笑著起身,把紙遞給湊過來的桃紅:“你也來看看吧,反正本宮看了半天,也未算出答案來。”

“婢子看看,城北有鴨舍,鴨公值五文,鴨母值三文,鴨雛三隻湊一文……吾欲以百文購百隻,問:鴨公鴨母鴨雛各幾何?”

桃紅拿起紙張,滿不在乎唸了起來,可是越往下念,心中的震驚便愈發濃重,臉上愁苦盡顯。

“怎樣,本宮未說錯吧?”

趙明珠看著桃紅的表情變化,心中稍稍平衡了點。

原來不只是本宮一人覺得難,你也覺得難,本宮就舒服些了。

“公主,婢子方才好像聽劉三兒說,那人說您的題是八歲稚子之題,和此題一比,確實如此……”

桃紅放下紙張,無語望著趙明珠:“您說您來都來了,那就隔著簾子見見唄,好好的丟給人家一道題作甚,作繭自縛了吧?”

“死妮子,你也敢嘲笑本宮!”

趙明珠一把揪住這位伴她多年的心腹婢女耳朵,把她按在了書案上:“趕緊陪本宮一起算,這面子,本宮不能丟!”

“是是是,公主您快撒手,疼!”

兩人伏在桌案上,筆墨紛飛,算盤珠子噼裡啪啦聲不斷。

五名侍女根本不敢做聲,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而早知情況會不妙的劉三兒,早已經偷偷回到了一樓。

看向門口馬車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謹小慎微。

半個時辰後。

馬車內。

“少爺,這望月樓的主人這麼久未回話,是不是被你出的題給難住了?”

宋紹拉開車簾看了看外面,問道唐寧。

“哎,應該是了,我這題出的確實是有些難度。”

唐寧嘆了口氣,伸展了雙腿捶打起微酸小腿肚來。

心裡不禁也有些後悔,自己為了爭一時之氣,竟然出了道三元一次方程式給了這酒樓的主人,而且還是不止一個答案的。

這玩意兒,擱古代可是數學家才研究的東西。

萬一這酒樓主人沒算出來,惱羞成怒遷怒於他,那這收購酒樓的事可不得黃了?希望酒樓的主人別長了顆玻璃心吧。

“那可太好了,讓這酒樓掌櫃的狗眼看人低,也讓他們漲個教訓。”

宋紹大喜,蹲在馬車內幫唐寧錘起了腿:“少爺,您這麼有本事,以前咋沒見您用過呢?”

“以前少爺以為安安穩穩當好這個小侯爺,這輩子就太平無憂了,可是,有人不想讓咱過這太平日子,咱也只好露露真本事了。”

唐寧半真半假地說道。

“少爺,有人要對您和老侯爺不利?!”

宋紹詫異聽畢,眼中露出一絲狠厲之色:“少爺,是誰?您吩咐一句,咱還有府上這幫兄弟,拼上這條命不要,也要讓他不得好過!”

老侯爺多好的人啊!

不僅對他爹這幫老親衛沒話說,對他們這些小輩也像自家子侄一樣。

連從食邑百姓手上收的賦稅,也是所有侯爺中最少的。

少爺雖說之前性子憨直了點,但也從不會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

一家子這樣好人,為何還會有人不想讓他們過太平日子呢?

那不是也不想讓咱們過太平日子麼!

不想讓咱們過太平日子,那你也別想好過。

這就是他此刻心中最樸實的想法。

“傻小子!昨日讓你傳過的話,你這麼快就忘了麼,不要總想著打打殺殺……”

唐寧一巴掌拍在宋紹頭上,話未說完,只聽馬車外又傳來了動靜。

“把這個交給你家主人,就說我家主人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