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
魏逯看著營帳外的涼州兵,苦呵呵地嘆道:“使君吶,您這是做什麼……”
李憑道:“你不用擔心,等到祁楚那個豎子死了,就將你放出去。”
在魏逯的身後,魏夫人正端莊地跪坐在一面蒲團上,神色自若,彷彿營外持劍的府兵都不存在一般。
楊柳兒與楊花兒姐妹害怕地抱在一起,躲在最裡面,警惕地看著李憑。
她們白天原本在忙碌安置百姓事宜,但李憑命人請魏逯與魏夫人過去商議事情,她們就陪伴著夫人一同過來了。可沒想到一進營,李憑就命人把守住了此處。
營中的魏逯看著年過六旬的李憑,心情十分複雜。
他當然知道,李憑是怕祁楚擊退羌人後大獲民心,自此據在涼州不走。
只是眼下大局未定,他就在內作亂,實在不是個好兆頭。
此時,帳外來了一名士兵,是劉司馬座下之人,他手持劉司馬的將印,大聲說道:
“報使君,祁將軍攜兵力戰羌主,不敵,身死!”
李憑聞言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對著天幕放聲哭道:“蒼天無眼,愧對車騎將軍吶!”
“使君節哀!”士兵道。
“祁將軍遺體何在?”李憑哭著問道。
“回使君,如今正在運往金城的途中。”
“劉司馬何在?”
“回使君,劉司馬北上與周將軍共擊張掖了。”
帳內的魏逯一下呆坐到了地上,他雖未哭,但與李憑的假惺惺不同,他倒是真為那個年輕將軍感到傷心。
一旁蒲團上跪坐的魏夫人則是閉上了雙眼,雙手合一,輕輕誦讀起了經文。
楊花兒和楊柳兒俱默默抹起了眼淚。
她們不懂李刺史和祁將軍的彎彎繞繞,她們只知道祁將軍是個很好的人而已。
眨眼間,帳外的李憑已經換上了早就準備好的喪服,頭上還繫了一條白色的抹額,甚是扎眼。
“傳令城外的朝廷軍,祁將軍身死,今後軍中事宜由我暫代。”
“是!”
……
魏府
謝嬋與胡桃兒等到了半夜也不見涼州兵離去,於是二人就搬了椅子到門後,以便隨時觀察局勢,可門外卻始終沒有什麼動靜。
正當二人昏昏欲睡之時,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
謝嬋立馬就機靈了起來,她趴在門縫處邊聽邊看。
門縫外來了一名穿涼州府兵盔甲計程車兵,士兵的臉被頭盔擋了大半,加上如今是夜間,更加辨不清他的容貌。
但是瞧著那個身高與體型,謝嬋倒是覺得十分熟悉。
很快,她這種熟悉的感覺就被確認了,因為她聽見了那人的聲音
“祁楚已死,使君已接手朝廷軍中事務,命諸位把魏府的人帶去城外大營。”
守門的人見他身著涼州兵的盔甲,手上還拿著刺史令,便沒有懷疑,於是開啟了魏府的大門。
謝嬋二人早就從門後跑回了院中。
那名來報信計程車兵率先走了進來,一把扣住了謝嬋的一雙胳膊,說道:“此女是祁楚侍妾,使君交代送到他的帳中。”
說罷他又指了指胡桃兒,道:“此是魏逯府中奴婢,送往魏逯所在營帳與其一併關押。”
“是!”
謝嬋一邊掙扎一邊惡狠狠地對押著她計程車兵說道:“李憑殘害忠良,遲早會遭報應的!”
胡桃兒此時也被押了起來,她十分害怕地哭了起來。
謝嬋安慰道:“胡桃兒別怕,大人和夫人還有楊柳兒楊花兒姐姐應當都在一起。”
胡桃兒聞言止住了哭泣,但依舊是瑟瑟發抖。
士兵又道:“使君還說,魏府所藏字畫珍寶,作為賞賜,諸位可自取。”
自取?
在場的涼州府兵聽見了都紛紛開始搜刮魏府的各個房間。
既然說了作為賞賜自取,那他們就算是拿了,也不算偷搶。
接著報信士兵找到涼州兵中的百夫長,對他說道:“我先帶這個侍妾去營中,以免使君著急。”
百夫長一看謝嬋那模樣,有些不懷好意地笑道:“想不到使君一把年紀,還惦記這麼水靈的姑娘,果真威風不減!”
謝嬋又開始生氣地掙扎了起來。
“還挺有脾氣,原來祁楚喜歡的是這一口,不知道使君消受得了不,哈哈哈哈!”
百夫長輕輕拍拍謝嬋的臉頰:“快去吧,別讓使君等太久。”
“是。”
說完,報信計程車兵就將謝嬋帶走了。
二人走了一段路,謝嬋才開口問道:“怎麼回事?”
“回頭再說。”
涼州兵拿下頭上頭盔,露出一張清冷俊俏的臉龐。
“胡桃兒不會有事罷?”
“放心,李憑沒打算殺魏逯,她也不會有事。”
“那我們去哪兒?”
“去城外,軍營。”
祁楚說罷,一下便把謝嬋扛到了肩膀上,開始向城外而去。
“唉,你怎麼……”
“你走的太慢了。”
謝嬋知道事態緊急,於是閉上了自己的嘴。
周苛帶走五萬人圍張掖,程雲闊帶了三萬人馬在姑臧,還有兩萬留在姑臧城內偷襲的漢軍,所以金城外朝廷駐兵有四萬人。
祁楚回到軍營時馬上便有幾名千夫長圍了上來。
“報將軍,如今該怎麼辦?”趙千夫問道。
祁楚先將謝嬋放下,然後道:“去將監軍叫來。”
“是!”
陳敬封對於發生的事情毫不關心,更是毫不知曉。
他睡前剛喝了幾大碗祁楚帶來的黃封酒,此刻正躺在自己的帳篷中睡大覺。
那幾名千夫長叫不醒他,於是直接把他抬到了祁楚面前。
祁楚拿起水袋,拔開塞子,然後朝陳敬封頭上倒水。
很有作用,陳敬封一下便醒了過來。
“祁楚,幹什麼啊!”陳敬封不滿意的吵嚷道。
接著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發現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了,看見謝嬋以後他大吃一驚,脫口而出道:“你這個蕩婦怎麼會在這裡?”
說完他又看向祁楚,突然明白了過來:“好啊,你個蕩婦與人私奔還不夠,還要勾引天子,勾引祁楚,真是夠下賤的!”
謝嬋咬著嘴唇,說不出話。
陳敬封又指著祁楚道:“你還真是大逆不道,連宮嬪都敢私……”
陳敬封閉嘴了,因為祁楚已經將劍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幹…幹……幹什麼……”
“楚有一事,請世子幫忙。”
“好,我幫。”
剛說完,營外就來了士兵通報訊息。
“報監軍,李刺史身著喪服來了。”
“喪服?誰死了?”陳敬封疑惑道。
士兵有些猶豫地看向祁楚。
“我死了。”祁楚道。
陳敬封從營中出來時,李憑又擠出了兩行眼淚。
在他的身後,是五千帶甲的涼州府兵。
陳敬封語氣不善地說道:“你怎麼披麻戴孝的,哭誰呢?”
“世子有所不知,祁將軍力戰羌主不敵,已身隕斃命。”
“他死了?那不正好。”
陳敬封一副十分痛快的模樣:“本世子早就看他不順眼,如今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李憑一愣,他沒想到陳敬封與祁楚關係如此不好。
陳敬封罵道:“那個祁楚殺我的千里馬,搶我的功勞,早就該死了,真是惡人有惡報!”
李憑擦著眼淚道:“不論如何,將軍總歸是人已去了,老臣已備下送行酒,望世子賞臉能來為祁將軍送行。”
“送行?本世子才不去。”
李憑抬手,身後五千甲士紛紛張弓搭箭,指向陳敬封。
“識時務者為俊傑,世子應當也不想與祁將軍一同戰死。”
陳敬封慌張地說道:“我……我可是豫章王世子,你不能殺我。”
李憑示意身後的府兵將弓箭放下,然後上前撫著陳敬封的後背。
“祁將軍戰死,老臣知曉世子傷心難過,還請世子節哀順變,老臣已為祁將軍準備了送行酒,世子可隨老臣一同祭拜祁將軍。”
“好…好……”
李憑又問道:“如今外敵當前,大軍不可群龍無首,不知這朝廷節鉞,如今在何處?”
陳敬封說道:“我這個監軍就是天子派來監視祁楚的,那符節和斧鉞我見都沒見過。”
李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五千府兵。
陳敬封再次成了眾矢之的,他慌忙道:
“符節祁楚一向隨身帶著,斧鉞在他的帳中。”
李憑叫來一人,問道:“祁楚遺體還未運過來?”
“回使君,尚在途中。”
“你著人快馬過去,看看他身上有沒有符節。”
“遵命!”
李憑又問陳敬封道:“祁楚營帳在何處?”
陳敬封指了一個方向。
“還請世子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