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軍營

劉司馬已經全部收拾妥當,而他要帶的一萬人馬也已集結完畢。

臨行前,他來到了李憑的帳中。

李憑穿戴整齊,似乎是早就在等著他來。

“使君,屬下將隨車騎將軍至姑臧,特來拜別使君。”

“好,好。”李憑捋著鬍鬚說道。

“時間緊迫,屬下先行告辭,待回來時再拜見使君。”

劉司馬說罷便要離開,只是他走到門口時,聽見李憑說

“你十幾歲就跟我做事,如今快三十年了,祁楚狼子野心,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劉司馬轉身,單膝下跪,抱拳道:“屬下明白。”

……

張掖城

黑夜中,益州府軍已經兵臨張掖城下。

城上的羌人士兵已經燃起了烽火,以求支援。

在益州軍營中,一名清秀的儒生倒持著一根兔毫筆,以筆桿在面前的沙圖上來回勾畫著。

他一邊謀劃,一邊為身旁的刺史解釋起來。

“張掖的羌人已經燃起烽火,此時援兵只能從兩處而來。”

他圈住了張掖北部的酒泉郡,又在張掖南邊與姑臧城之間的位置圈了一處。

“酒泉與羌主。”

武成柏問道:“那如今該如何辦?”

“使君只消讓人圍住張掖城,不管是羌主來還是酒泉來,只打援軍而不攻城。”

“那這可得要相持到何時?”

益州刺史此時最擔心的還是糧草問題,若是相持太久,糧草必然要供不上。

“張掖已燃烽火,今夜羌主必決姑臧。”

王敬又道:“使君不必擔心,至多三日,張掖必下。”

“好,我信先生。”

此時在姑臧三十里外的羌營中,高大勇猛的羌族首領站在營外的空地上,仰臉望著北方天空升起的滾滾濃煙。

那是耶城的方向。

這一刻他對於漢人的奸詐又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伮阿滿說的竟然半分不假,而那漢人故意使他過來送信,就是知道他不會相信。

玡唏幾乎將後槽牙咬的崩裂,若是他回防,只怕姑城裡的漢軍趁機背刺他,與耶城外的漢兵共同夾擊。

為今也只能先拿下姑城,再說耶城的事。

他此番帶了六萬部下,是整個部族最為精銳的部隊。

他自信,若是正面交鋒,除非有絕對的人數壓制,不然沒有漢人軍隊能抵得過他們這些部落的勇士。

而李憑那處說的,漢人朝廷不過派了十萬人,而六萬如今都在張掖,姑城的涼州兵加上漢人朝廷兵,連十萬都不到,如何抵得過他六萬的勇士。

“來人!”

部下應聲出現

“通知下去,今夜引水衝開漢人的姑城。”

羌兵很快便逼近了姑臧城,玡唏站在一處,遠遠看著姑城城樓上站成一排一排的黑影,他知曉知道這是漢人用來觀察軍情的守衛。

不過如今大水已經引了過來,他們即便再謹慎,又有什麼用?

濤濤不絕的黃河水被從別處引入流經姑城的幾條河流。水位漸漸上漲起來,一些切無聲又無息。

如今是汛期,黃河水勢急湍,加上姑臧城有數條水流,此時一齊被引入了河水,故此未至兩個時辰,水位就高過了河岸,開始向姑臧城內蔓延。

漸漸的,城門處堆積的沙袋已經不及高漲的水位,城內的水位也漲至了半人高。

玡唏估摸著時間,令族人抬了攻城木,淌著水開始撞擊城門。

他已命人截停了黃河水,天亮之前,水位就會降下去,而他要做的就是趁水位還未完全降下之際,令人撞開城門。

城內水漲,那些漢兵與漢人百姓尚無暇自顧,必然亂了分寸,所以此時攻城恰恰是最宜之機。

隨著羌人士兵一下又一下的撞擊,姑臧城門也漸漸有了鬆動的趨勢。

但,為何城上的漢兵沒有半分反應?

玡唏突然意識到了怪異之處。

“拿弓和火矢來!”玡唏對部下說道。

部下很快就拿來了一把長弓,和帶著浸了煤油的棉花的長箭。

玡唏引弓搭箭,部下點燃箭頭上的棉花,火光照亮了青年首領人稜角分明的臉龐。

他對著天空放箭,火矢如流星,直衝姑臧城樓,正中一名守城士兵的臉。

火焰在他的臉上蔓延開來,燃起了烈火,這一次也使玡唏看清了城樓上的人,竟然都是穿著士兵盔甲的草人!

此時撞城門計程車兵也剛好將姑臧城破開了,城內竟然半個漢兵的影子都不見。

玡唏剛想讓人回防張掖,卻聽見了來自後方的擾亂。

“報主上,漢兵偷襲!”

玡唏大怒,摔了手中弓箭。

“傳令下去,隨我應戰,不敢戰的人現在就自投黃河。”

雖然因為無所防備而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羌人畢竟個個驍勇異常,很快就奪回了優勢,將後方的部隊打的節節敗退。

然而此刻羌兵的左右兩側,忽然又出現了兩支漢人的兵馬。

嘶吼聲漫天,震得姑臧城牆都在震動。

羌兵勇猛,即使三面受敵,也能勉強支撐。

玡唏雖勇,但並不魯莽。

他知曉不能這樣硬戰下去了,於是帶著一支隊伍直擊正後方的漢兵部隊,並且下令在他後方的族人,跟在他所領的隊伍後方一齊進發。

玡唏他對上的正是周苛所領的部下。

在漢兵這邊,一名滿身鮮血的千夫長衝到了周苛的面前,大喊道:“報周將軍!羌主猛攻,難以抵擋!”

周苛凝眉問道:“羌主所領,有多少人?”

“屬下目測,應有萬五千餘人!”

周苛明白,羌人強健,自己所領五萬人,若是與羌主的人硬戰,怕是要折掉不少將士,於是他對千夫長說道:“傳令下去,且戰且退,誘羌主深入。”

“是!”

從左側進攻羌人軍隊的是劉司馬領的一萬人,右側的則是祁楚的司馬程雲闊。

二人的目的並不在於與羌主搏殺,而是將其逼退至姑臧城。

聽人來報羌主帶了一支人馬向後方的周苛而去,劉司馬瞬間知道了羌主想要突出一個缺口而撤兵。

他有過多年征戰的經驗,此時知曉只能先困住後方的羌人。

於是他叫來一個部下,吩咐道:“通知程司馬,截斷羌人部隊,向南逼入姑臧城。”

程雲闊並無多少統兵的經驗,但他的執行力卻是高的恐怖。

祁楚知曉程雲闊的性格,於是出兵前特意叮囑了他若有異變皆聽劉司馬安排。

所以當劉司馬計程車兵到了以後,他馬上命人改變了陣勢,對羌兵呈包圍之勢。

他與劉司馬各從左右向中間相聚,漸漸地二人的部隊相接,將羌主所率部隊與如今正在與他們拼殺的羌兵隔離開來。

那些羌兵不見了羌主,群龍無首,亂了陣心,打法也變得雜亂無章起來。

劉、程二軍步步緊縮,戰至熹微。

東方的天泛起魚肚白,剩下的羌兵與羌主部隊越隔越遠。

此時突然有一個羌人用羌語高聲喊道:“主上跑了,主上跑了!!”

羌人瞬間大亂。

羌主是他們心中的信仰,是他們中最勇猛的戰士,此時他們不見羌主,又聽了這話,所受到的打擊如同信仰崩塌。

隊伍中的另一個頭領迦係哚此站了出來。

他曾與伮阿滿一同入涼州偷襲漢兵,益州刺史的糧草就是為他所燒。

迦係哚大聲命令道:“水位已降,先入城,等主上帶人來支援!”

羌兵紛紛朝著大開的姑臧城而去,而後佔據了姑臧。

姑臧城依地勢而起,易守難攻,羌人入據姑臧以後,漢兵也只能眼睜睜守在城外。

而此時玡唏的部隊已經將周苛之軍衝得節節敗退,但他卻突然發現,自己所領的人與後方的羌軍失去了聯絡。

他本打算帶人衝出一處缺口撤兵,可沒想到後續族人竟然未跟上來,無奈之下,他只能更加猛烈地進攻周苛之軍。

羌兵個個手持彎刀,所掠之處皆是落地的人頭。

玡唏與幾名羌人士兵衝在最前方,腳下是被鮮血染紅的大地。

東方日出,霞光下,染血的土地黏黏糊糊地,更加刺眼。

漢兵始終在敗退

“報周將軍,程司馬傳來訊息,羌人已入城!”

“報周將軍!將士們快抵不住了!”

周苛也知道局勢不妙,他方才後退誘敵也是為了使羌主深入,能便於將後方的羌人部隊攔截,逼入姑臧。

但這麼一來,他自己的部隊與劉程二人之軍也就隔開了。

“報周將軍,長史攜益州府兵來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