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花兒、楊柳兒姐妹此時彷彿魂魄被抽走一樣,完全沒了方才的伶牙俐齒,而是怯怯的低著頭欠身行禮。

祁楚對二姐妹說道:“你們不必拘束。”

而後他撿起地上碎成兩半的石黛,將一半放在桌面上。

接著他抽出腰間寶劍,將拿在手中的另一半重新削出尖頭。

做完這些以後,他將佩劍收回劍鞘中。然後用一隻手輕輕錮著謝嬋的下巴,另一隻手拿著半截削好的石黛仔仔細細地為她描畫長眉。

他的動作輕柔小心,但謝嬋能清楚地感受到其中帶著的不可阻擋之勢,所以她並未說半句話,只是任由他擺佈。

祁楚本就畫技精湛,而此時他手下的這張臉更是早已不知在紙上畫過多少次了。

面前人兒的眉眼、鼻尖、唇角的每一絲弧度、每一處稜角他都無比清楚。

將眉毛畫好以後,祁楚又用手帕替謝嬋擦掉方才塗在嘴唇上潤唇的口脂,然後用指腹沾取桌上盒子裡的丹脂,一點一點地將她的嘴唇洇紅。

他的手指就像火種,所掠之處,皆皆縱起烈火

謝嬋此刻心中瘋狂地悸動,饒是她強行鎮壓卻也難以平復。

而旁觀的楊柳兒、楊花兒姐妹更是臉紅心跳,她二人何時見過這般場面——

面如冠玉的青年將軍親手為愛妾描眉點唇

屋內氣氛在這一刻曖昧到了極點,但是祁楚的話卻打破了這種的氛圍。

“嘴唇怎會如此乾裂?”

“天氣幹……”

因為燥氣,謝嬋喉嚨幹得發緊,出口的聲音也小小的,竟有些像是在撒嬌的感覺。

此時,楊花兒與楊柳兒瞅準時機,齊齊說道:“奴等先退下了。”

二人臨走時竟然還不忘將房帶上。

而祁楚還在捏著謝嬋的下巴左右看著,皺眉道:“怎麼瘦了這麼許多?可是魏逯虧待你了?”

謝嬋說道:“只是水土不服罷了。你先莫說我,你不也未好到哪裡去嘛。”

“何以見得?”祁楚反問。

謝嬋撥開他錮著自己下巴的手,並不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

她在等著他自己說。

面前的青年雖然容貌依舊,風姿不減,但是眼下隱隱泛著的烏青卻昭示著他的數個不眠之夜。

祁楚的眼眸黯然了起來,語氣中含著明顯的自責。

“我以為你被羌人搶去了。”

“我不該讓你自己留在馬車裡,是我考慮不周。”

“嗯。”

謝嬋依舊看著他,等著他說他這些時日是怎麼過的。

可後者卻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道:“自知道你在金城以後,沅玉已著人來問了多次,明日我便讓人將你送至幷州。”

謝嬋推開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身就要走。

“阿嬋。”祁楚拉住了她的手腕。

謝嬋語氣不善地問道:“你才回來,什麼都不說,就要將我送走了?”

“涼州變故頗多,你去並……”

謝嬋不耐煩地打斷他:“我不去,我看金城就很好。”

說完,謝嬋就要掙扎著甩開他的手,可是下一刻卻被他拉入了懷中。

謝嬋惱火地瞪著他,怒道:“你放開……唔…”

話未說完,她的嘴就被祁楚堵上了。

她瞪大了眼睛,滿心的怒火在一瞬間被更大的震驚取代。

可祁楚並未因為她這一時的安分而放過她,而是帶著強烈的情緒繼續攻城掠地。

謝嬋自知力氣小,拗不過他的懷抱,於是乾脆緊緊咬著牙齒,排斥他的深入。

可是嘴唇傳來的柔軟觸感卻越發清晰,彷彿在一點點地抽走她的力氣。

祁楚感覺到懷中人身體的變化,轉而去侵襲她軟嫩的嘴唇,他的動作輕柔緩和,細密且纏綿,含著無盡溫情。

如同他慣常使用的伎倆一樣,這般柔情將懷中人騙得意志有些鬆動了。

可是他這次卻並不如往常一樣點到為止,而是不知足地趁機撬開了可人兒牙關的防線,隨後忽地疾風驟雨般掠奪起來。

他將這些時日以來的思念與壓抑都轉化為渴求與貪婪,侵略性地探索著這片他夢寐以求之地,而不容許懷中的人兒有半分反抗。

但,唇上忽然傳來一陣痛感,鐵鏽味道在他的口腔蔓延開來。

祁楚鬆開了可人兒的唇,用幽深的眼眸看著她嘴唇上丹脂與血液交錯的凌亂痕跡。

謝嬋倔強地與他對視,但下一刻便又被他噙住了嘴唇。

唇齒相依,呼吸交疊。

謝嬋禁不住,被親的雙腿發軟,只能緊緊依靠在男人的身上,而這又恰恰如了他的意。

感覺到懷中的人兒有些呼吸困難了,祁楚才戀戀不捨地放過了她,但臨了時依然不忘在她唇瓣上作一番亂,直到將她的雙唇親腫了才肯徹底鬆開。

謝嬋含著滿眼的淚水,委屈地看著他。

祁楚將她抱緊,沙啞著聲音說:“阿嬋,我不能讓你再出事。”

“那你就要把我趕到幷州了是嘛?”

謝嬋哭著說:“你都不問我發生了何事,也不問我有沒有被羌人搶走,連我怎麼逃出來,如何會遇上週世兄都不問,一句話就要把我送走,我怎會高興……”

“祁楚,我是不願意給你惹麻煩,可又不代表我要這樣稀裡糊塗不明不白地聽你的話。”

祁楚用手指替她撥去淚痕,柔聲道:“對不起阿嬋,是我心急了。”

謝嬋收住眼淚,但是哭腔卻一下收不住。

“你還未說你的事……”

她其實大致能猜到祁楚的心情,但她此時偏偏要他親口說出來。

“我以為你被羌人搶走了,於是帶人先趕到了姑臧,反過來封鎖了天水與廣魏二關。”

“然後又讓李憑的人把那群羌人找了出來。”

祁楚的手撫摸著謝嬋的臉頰,繼續說道:“李憑的司馬把人和輜重都送回來的時候我沒找到你,很慌。”

“我又使軍中會羌語之人去問那些羌人,他說把你殺了。”說到此處,他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若非他實在有用,我必要親手殺了他。”

謝嬋看著面前青年發紅的眼圈,忽然意識到他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強大鎮定。

“我很想什麼都不管不顧地去尋你,很想……”

“可是我不能,姑臧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而我也不能為了私心置十四萬將士於不顧。”

祁楚挫敗地鬆開了謝嬋

“阿嬋,對不起。”

他執意要將謝嬋送走,便是不想再讓這種事情發生。

謝嬋嘆道:“若你真是為了我什麼也不顧了,那我可實在成了天下的罪人。”

二人陷入一陣沉默,這個話題對於誰來說都過於沉重。

過了一會兒,祁楚摸了摸她的頭,問道:“那你當時是怎會遇上季簡?”

“我原本是被搶輜重的羌人連帶馬車一起搶走了,我看他不知道我在車內,就從車上跳了下來。”

祁楚皺眉,聽著她繼續說下去。

“我怕被後面的羌人發覺,便爬到了路邊草叢裡,再醒過來時就已經被周世兄救了。”

“也是萬幸,還好是周世兄,若是被別的人發現,怕是要出大事。”

祁楚扒開她頭頂一處的頭髮,然後問道:“你頭上的傷痕,便是跳車時落下的?”

謝嬋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藏在頭髮裡的疤痕他都能一眼找到,確實有些許怪異。

祁楚解釋道:“我看你時,總是先看到頭頂。”

謝嬋明白了,祁楚與她身高不同,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頭頂,加上以他的性子,必然暗中要仔仔細細地將她打量一個遍,這樣一來,能發覺也不算什麼奇怪事了。

於是她又繼續剛才的話題道:“周世兄將我託付給魏大人照看,既怕洩露了你把我帶到軍隊之事,又怕我受委屈,於是就對外說我是你途中救下來的,且已成了你的侍妾。”

在姑臧時,周苛只是提了一句謝嬋,並未細說其中端由。

祁楚如今聽了此話,才明白過來為何那魏逯方才會那樣說。

“你記得叫我小字,他們如今不知曉我姓謝。”

“好。”

謝嬋又來到了銅鏡旁邊,看著自己哭花的臉和腫起來的嘴唇,又有些惱意。

“這可怎麼見人……”

祁楚有些心虛,他微笑道:“重新梳洗便好。”

“你來時好好的,待了一會兒便要重新梳洗,你讓旁人怎麼想?”

“這倒無妨,畢竟他們也只當你是我的侍妾。”

謝嬋咬牙切齒,卻又無話反駁。

祁楚趁機道:“那明日,我將你送往並……”

“不去!”謝嬋打斷。

祁楚反問:“還生氣?”

謝嬋幽幽地說道:“我既然已為將軍侍妾,君為女蘿,妾為菟絲,豈有分離一說?”

祁楚拿她沒辦法,又怕她不高興,只能不再提這件事,而是說:“我來的匆忙,過會兒要回城外營中處理事務,待晚上再來看你。”

“你是非要在外人眼裡坐實了我是你的侍妾之事是罷?”

還晚上來看她……

祁楚滿眼情意地看著她,將謝嬋看的背後發涼。

果然,下一刻她的唇便再一次被蹂躪了一番。

謝嬋真的覺得,有些事情果然還是不能開頭的好。

而祁楚卻如同得了糖的孩子一般,眉梢眼尾都帶著掩不住的喜色,走出了屋門。

謝嬋則是面色慘白地想著一會兒怎麼應付楊柳兒、楊花兒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