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不過?

在俞璋的人生裡並沒有這樣的詞,因為他不需要和人爭。更別說在男女感情上,只有別人爭先恐後挽留他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這頓飯他一口沒吃,潦草散場。

不想回俞家,他乾脆去了最近的俞氏酒店,商業城的最中心那棟側面梯形建築。

十八樓往上,每一樓的房頂都是一層層遞進的天台,夏天時趁著晚霞放飛鴿子,是海城一大景點。

給他預留的套房在最頂層,站在窗前看下面某一層的天台上一對依偎的情侶時,他面無表情掏出一支菸。

窗戶開了條縫,冷空氣呼嘯著,唇邊將將撥出的煙霧立馬被捲走撕裂,有時方向不對,還撲在他臉上,讓他眯起眼側頭咳嗽。

最後乾脆把沒燃燒完全的菸蒂杵滅在那層玻璃上,留下一點難看的痕跡。

爭不過?一個空有張臉的窮酸警察而已,指不定是衝著凌江玥的身份去的,她那人好騙得很——

雖然沒想到,這個好騙是誰都能騙走她。別人博愛,她博騙。

沒出息。

冷風吹夠,他走進室內,拿起手機又給凌江玥撥了通電話過去。

輕音樂響起時,凌江玥午睡還沒醒。

她感冒後沒吃藥沒打針,總有點萎靡不振,反正接吻被打斷,藺崢就按著她在沙發上午休,用物理方法發發汗。

厚厚一層被子裹得密不透風,沙發抱枕要是矮點兒,她平躺下去鼻尖腦門兒都看不見了。

但這樣出奇好睡,也可能是有藺崢在身邊守著,絲絲縷縷的資訊素讓她安心,這一覺直接睡了三四個小時不帶醒的。

手機響的時候,她迷迷糊糊想翻身起來,但被子裹得太服帖,那點微小的動作完全被鎮壓得看不出來。

守在旁邊的藺崢率先拿起了手機,按了下音量鍵靜音,然後才了眼來電顯示。

“俞,璋。要接嗎?”傳達資訊的聲線平得冷淡。

凌江玥打著哈欠說:“接吧。”

於是這通電話終於打通了,俞璋難得地再次聽見了她打招呼的聲音。

藺崢看著她,她剛睡醒,臉上發紅聲音也有氣無力,叫“俞璋哥”時像撒嬌。

他彎腰探手貼了下她額頭。

凌江玥懵懵地望著他,看他搖頭後才繼續對著電話那邊說:“啊,是,有點感冒。”

“生病了怎麼不回家?你哥不知道嗎?沒叫家庭醫生?”俞璋本來想好了接通後要說什麼,但一聽見她蔫噠噠的聲音就皺眉,話題重點發生偏移。

凌江玥:“我哥還不知道,我覺得不是很嚴重,待會兒肯定就能好了。”

她說的是實話,但別人聽起來只覺得她跟小孩兒一樣,為了不看醫生什麼大話都敢說。

“那要是沒好呢?”俞璋的計劃被兩句話打亂,情緒完全跟著她的話走,還無奈笑了聲。

“不可能…沒好再說吧。”話還是別說那麼滿,被察覺出不對勁就不好了。

俞璋只當她是習慣了孤兒生活,緩和聲音道:“你一個人住在外面始終不安全,生病了都沒人照顧,要是發燒,你哥不問你,難道你就要燒暈在家裡?”

“嗯——”也不是一個人。她瞄了眼藺崢。

他又坐回去看電腦螢幕了,滑鼠不時點一下,即便不往這邊看,存在感也很強。

她顧著看人,沒時間想出個完美答案回答俞璋,沒想到俞璋居然跳到了下一個話題。

“晚上有地方吃飯嗎?我打包點給你送來?順便跟你說說莊承要回來的事。”

“…啊?”她又去看藺崢。

藺崢也正好在看她,眼神無波無瀾的。不過對視並沒有持續多久,電腦上響起滴滴的訊息提示音,他低頭敲了兩行字。

輕微的敲擊聲在安靜的環境裡有些明顯,俞璋敏銳地察覺到,語氣疑惑問:“是你在敲鍵盤?”

“我…”

“可我記得你沒有用電腦的習慣,”俞璋嗓音瞬間涼下來,“是有朋友在家裡嗎?還是在外面?”

都不用她解釋,他直接破案加追兇。

凌江玥陷入短暫沉默,這個場景就像那天在沙灘上,屬實在她能力範圍之外,難得一見地讓她想不出有什麼話可以完美承上啟下。

藺崢這時候回覆完訊息,似乎是看她沉默這麼久有些奇怪,於是也出聲問:“怎麼了?”

俞璋的詢問緊接著到來:“說話的是誰?”

凌江玥:“……”

要是藺崢不在,她完全可以像之前那樣說些俞璋喜歡聽的話,讓他自認為還掌控著一個和家人無法融入的可憐女孩兒。

但偏偏有藺崢在,那些話在嘴巴里打轉,就是說不出口了。

而且都到這份上了,俞璋居然還不掛電話。

凌江玥看著藺崢幽深的眼神,還是覺得現場給的壓力大點,決定說些實話。

她把手機拿開點,小聲說:“那個,他以為我家裡沒人,打算送晚飯過來。”

藺崢平淡道:“不用麻煩。不安全。”

對啊,不安全!

她找到正當理由了,直接拒絕俞璋:“俞璋哥,不用麻煩了。上次沙灘上不是發生了點事嗎,你現在靠近我不太安全。”

俞璋不知道接沒接受這個理由,因為他沒追問沙灘上的事,而是再次問是誰在她家。

還給出了個答案:“是那個警察嗎?”

沙灘上見面時他還沒想起來,回來後才突然記起,一開始他就見過那個人,在川西那次。

只是完全沒把凌江玥喜歡的人往一面之緣的警察身上想。俞璋握緊了手機,屏氣等待著回答。

到這地步,還能有誰。

恰巧凌江玥也想起了之前的事,連貫起之前的表演,做戲做全套,蚊子聲音似的小聲說:“嗯…就是那天跟你說的那個人…”

還真是。

俞璋慪得彷彿被人擰了把心口,想起那天她十分不好意思地說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人,當時眼睛亮得晃人,滿臉的羞澀。

他這通電話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電話終於被冷漠結束通話,凌江玥把手機拿開點,望著螢幕上三分鐘的通話記錄,眼睛轉來轉去。

“要起來嗎?”藺崢從電腦前站起身問她,一手撐著沙發床一邊,另一隻手又探過來摸她額頭。

沒察覺到燙,手掌順勢把她額頭的細碎短髮往後壓了壓,把亂糟糟的頭髮順到一邊。

“要。”她像只毛毛蟲掙扎著撐起來,但藺崢撫摸她頭髮的手沒收回去,於是她撐起來一點又倒了回去。

倒下去重新看他,才發現他這個姿勢像把她困在中間。

“‘那天跟你說的那個人’,是什麼意思?”藺崢輕輕撫摸著她額角,語氣尋常問。

凌江玥嘴動了動,還沒說呢,他先逼近兩分,直接給選擇題。

“喜歡還是討厭?”

“…喜歡。”

藺崢撫摸的動作換到了唇角,看那侵略性的視線,似乎隨時都會吻下來。

但他並沒有,看了良久後剋制收回視線說:“起來吧。”

被子掀開,凌江玥打了個冷顫。不知道是因為冷空氣,還是因為目光中藺崢身上那澎湃的性資訊素。

她想起人類比其他動物強在哪兒了——能忍,還特別會假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