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嶺溝福利院風雨欲來,廣元晴空萬里。

凌江玥已經坐上了回家的車。

藺崢他們四個傷員提前被推著上了直升機,真菌學教授作為特邀技術支援,也蹭了個位置。

剩下的許嘉言和她,就只能拿著報銷另外選個交通工具趕回去。

等他們到地方,人家傷員都回家休養了半天了。

許嘉言要去藺崢家裡看望看望那個單身且有傷在身的隊長,問凌江玥要不要一起。

凌江玥當然要,連忙點頭,腳步跟上就要衝。

看見許嘉言微妙的眼神才停下來,假裝不好意思地問:“要不要買點禮品啊?”

“可以買一點,雖然水果營養品之類的東西,藺哥他基本都是帶來和大家一起吃掉的。”

他想表達的意思是別買什麼貴重東西,買束花就夠了。

但凌江玥的腦回路不太一樣,聞言想了個辦法說:“那我買點只夠一個人吃的。”

許嘉言:“……也行。”

她就真只買了一人份的禮品,結賬的時候還聽收銀臺的人宣傳,順手撈了杯香飄飄奶茶進去。

紅豆味,有且僅有一杯。

許嘉言覺得她可能有點缺心眼,可是一想到藺崢看見這堆一人份慰問禮品時會有什麼反應,他又挺期待。

東西買好,他們打車去了藺崢家裡。

他家是套兩室一廳的公寓,局裡免費贈送的,地理位置還不錯。

就是樓層比較低,電梯人滿,他們走樓梯上去,還碰見幾個也去看望藺崢的人。

可以看出來他在507局的工作做得不錯,很受人信任,同事關係也好,其他部門的人上班時間都抽空來慰問他來了。

凌江玥只站在人群中遞上了禮品,什麼話都說不上,看著藺崢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問各種問題。

不過她過來的目的也不是真的慰問,於是自己溜達著參觀了一趟他家裡。

工作間不知道為什麼開著,她在門口探頭看了看,看見檔案櫃的中間有一層透明玻璃蓋著的置物架,燈光打著,裡面擺放的小玩具非常惹眼。

看著看著,就忍不住走進去。

她像欣賞櫥窗裡漂亮衣服一樣,貼近去看。

最中間那個類似於3D列印的透明大海帶,從不同角度看可以瞥見點淡紫色的光芒,漂亮得不可思議。

旁邊是幾個蝸牛殼,色彩斑斕如同手繪,個個都不一樣,鮮豔奪目。

還有條小魚的模型,黑色身體熒光線條,彷彿科幻電影裡的機械魚。

一個個的都很稀奇,她看得挪不開眼,手指按在玻璃上,隔空摸了摸。

“那是叉線海明蝸牛的殼,又叫古巴糖果蝸牛,樹生,以真菌為食,因為色彩斑斕被譽為全世界最美麗的物種之一。它們的殼很少有重複的色彩搭配,所以很多人喜歡收集。”

藺崢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身後,看她隔空去戳那幾個蝸牛殼,聲線平淡地解釋道。

凌江玥的手指蜷縮了下,慢吞吞轉過去看他,再望向門外。

“你怎麼在這裡,不是有很多客人嗎?”

藺崢:“這句話應該我問你,你怎麼在這裡?許嘉言說你是來看望病人的。”

而不是來他家裡參觀生物模型的。

凌江玥眨眨眼,摸了摸耳朵說:“人太多了,我說不上話,就到處看看,發現這裡的東西好漂亮。”

相反這個病患就沒那麼漂亮了,渾身纏著白繃帶,衣服都扣不上,只能搭著。

宛如跨界做過西方世界交換生的白無常。

她的腹誹沒人聽見,僅從她的表情上看,是個十足乖巧纖弱的女孩兒。

藺崢移開視線,也看向展列櫃裡的模型,“嗯”一聲。

大概是在附和她那句“這裡的東西好漂亮”。

“知道這些分別是什麼生物嗎?”他問。

凌江玥對深海生物有過一些瞭解,但這時候就沒必要當老實人了,於是她“呆呆”搖頭。

“不知道。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生物?”

“是。”藺崢靠近幾步,伸長手臂越過她肩膀,把展列櫃的玻璃蓋開啟。

“想了解哪個?”

“這個吧。”她絲毫沒有靠太近必須緊張挪開的想法,站得像嵌進水泥地的電樁一樣穩當,隔空指指中間那個透明大海帶。

擔心他沒看見自己指的哪個,她還捏著他的手指碰了下模型的邊緣,側頭望著他的表情無辜得很,似乎是單純在給他指示。

藺崢也像感覺不到這動作的微妙,順著她的指向介紹:

“那是愛神帶水母,又叫維納斯腰帶,是櫛水母的一種。當年科學家在深海發現它的時候,把它描述成光彩奪目的透明絲帶。”

“哦。那這條魚呢?”

“燈頰鯛(diāo),夜行魚類,吃浮游生物,在暗處時眼睛下面會發光,有人說它是《毒液》的原型。”

“最邊上的那個呢?像個奇怪的幽靈娃娃。”

“海天使。半透明的膠質面板會散發微弱的光澤,有會撲動的‘翅膀’,長得像天使,所以叫這個名字。心臟隱約能看見,被人說有一顆火熱的心。它們成年體只有幾厘米,雖然雌雄同體但也要互相交配才能繁衍。看起來像海蜇的兄弟,但它其實是蝸牛的遠親。”

把裡面的東西都認了個遍,凌江玥又扭頭看他,小聲問:“我可以摸一下嗎?”

藺崢沒回答,但開啟玻璃蓋的手動了動,示意她可以拿出來。

她拿了那個海天使,摸摸腦袋,問他:“你為什麼會擺這幾樣生物模型在這裡?我以為會是一些更神秘的物種才對。”

“生物的神秘性通常不會在形態上表現出來。這些長相神奇的生物時常會讓我想到這世界上多的是人類沒發現過的東西,提醒我必須對生物界保持敬畏之心。”

他不鹹不淡說著,倚靠在展列櫃上,漫不經心伸手勾了勾海天使模型的“翅膀”。

膠質的材料晃動著戳到凌江玥的手,好似兩個人的指尖溫度就透過那個模型,傳遞到了彼此的面板觸覺感受器上。

有那麼一兩分鐘,房間裡沒聲兒了。

門口偷聽的人躡手躡腳走開,到了客廳。

來探望的人走得差不多,人體科學部的兩人因為和藺崢有事說,留了下來,沒想到能聽見他給人家女孩兒當度孃的現場。

“你說,他們剛才是在幹嘛?”其中一個人問許嘉言。

“可能…是在討論生物多樣性?”許嘉言不確定道。

“我確實是看出了一種生物的多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