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雪花之中,在這個萬家燈火的時刻,長安城被濃厚的節日氣氛所籠罩,百姓紛紛走出家門,投入到這場盛大的慶典之中。

走在長安的大街小巷,你會被那些五彩斑斕的燈籠所吸引。它們或掛在高高的門樓上,或懸掛在繁華的商鋪前,或搖曳在靜謐的小巷深處,彷彿是夜空中的星星,照亮了整個城市。這些燈籠不僅寓意著光明和希望,更象徵著團圓和和諧,它們是春節的標誌,也是長安城的標誌。

就在這種氛圍之中,程府忽然傳出的河東獅吼,讓這份喜慶多了幾分玩味,程咬金這位將軍,在長安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其賴皮的形象早已經被百姓廣為熟悉,只是這位胖子一向笑嘻嘻的,很少給人臉色,就算對百姓也是愛護有加,這一次似乎遇上了什麼大事。

“程將軍這是怎麼了?”

程府坐落在西市,這一聲大吼自然讓那些看花燈嘗美食的百姓都被震驚。

“估計是程夫人做了什麼?不過我們還是不要去猜測了!”

程處弼和程處亮身體微微一顫,看著怒氣衝衝離開的程咬金,誰也沒敢說去阻攔,這樣的程咬金很少見的,也是非常可怕的。

“程處亮滾過來,給老子牽馬過來。”

程咬金那種臉已經黑的不成樣,這一次崔家做的實在太過分了,他程咬金還沒死,家事已經有人插手了,要是他程咬金死了,他的兩個嫡子還不被弄死了?

這種事程咬金是不能接受的,作為虎王,他的虎鬚被人擼了,而且還拔了幾根,程咬金憤怒了,崔家這是要挑釁他的威嚴。

清河崔雖然很強,但也不能將手伸到程府裡面來,程咬金當初娶清河崔的嫡長女,就是為了有一個靠山,雖然清河崔不太看得上程咬金,要不是清河崔的嫡長女也是二婚,不太好聯姻,程咬金屁都吃不到。

不過嫁過來的女兒就是他的人,此時孃家人還跑過來插手程家的事情,這是非常不對的,而且也會造成程家出現大問題的。

畢竟程咬金的嫡子可不僅僅是程處弼一人,還有程處亮和程處默的,這是程咬金的前妻生的,他同樣愛護有加。

程處默和程處亮他一直待在身邊,就是害怕會出事,程處默很早就進入軍營,成為軍營的一位雜兵,這不得不說是程咬金聰明的地方。

沒錯,這就是程處默聰明的地方,明知道清河崔很強大,一方面要利用,一方面也會防備,不得不說防備的還真不錯。

至少程處默和程處亮現在都長得不錯,沒有被幹掉。

這一次程處默和房俊出去,被清河崔針對,這件事讓程咬金感到了無盡的危機,清河崔的實力他是知道的,要是清河崔真的對程處默兄弟出手,程處默兄弟就危險了。

“阿耶,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的。”

程處弼好歹也是世家和武勳的結合,知道的東西會多一些的。

“不是這樣的是哪樣的?”

程咬金一隻腳踏在馬蹬上面,轉頭看向追出來的程處弼身上,程咬金要是真的鬧到清河崔家主的府邸,這件事就麻煩了。

世家是有自已的傲氣的,就算這個人是程咬金,到時候也不好收場,這與他程處弼的利益是不符的。

程處亮倒是有幾分期待,要是程處弼沒有清河崔的支援,他的日子就能好過不少,現在他身上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始終生活在威脅之中,程處亮始終過得步步驚心,要是清河崔與府裡的二孃關係出現裂紋,他的安全就會更有保障了。

“阿耶,那是崔家逼迫房二哥的一個理由!”

程處弼的臉色有些蒼白,這樣的程咬金的的確確非常可怕的,那是隨時都可能殺人的神情。

作為武將,程咬金自然也有凶神惡煞的一面,只是這種臉色很少出現在他的兒子面前,見得比較多的可能就是程處默那倒黴鬼。

年紀大總歸是要承擔更多的,自然也是要承受更多的父愛的,只是程咬金的父愛可不是那麼好承受的。

“針對房二,這個理由倒是可以讓他們脫罪,可這個理由是不是真的誰能保證,你還小,不懂這些,阿耶去一趟。”

程咬金已經沒有之前的憤怒了,這時候他想到的更多是如何將事情處理好,清河崔算計他的兒子,要是他沒有表示,李二那邊一定會有懷疑的。

作為皇帝的李二,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尤其是身邊的武將。

“真是亂來,這件事處理不好,俺不知道要找多少理由殺多少牛才能平息,恨不能弄死那群憨貨。”

這個大唐所有人印象中的憨子,此時竟然在鄙視世家的高才,要是被人知道,定然會被口誅筆伐,被人痛批匹夫。

不過這位顯然不會在意,朝堂上不知道多少次被人指著鼻子破口大罵匹夫,他都坦然一笑,依舊保持著他那不屑的神情,做出有本事你罵死我的姿態。

“吵架不是我的專長啊!可惜這一次家裡那位不能出動,不然會容易過關一些。”

騎著西域來的烈馬,提著一杆馬槊,抬頭看向天空,雪花緩緩打在他的臉上,那張憨厚的臉咧嘴一笑。

“下雪了!”

程處亮看著程咬金,一臉的無語,不是早就下雪了嗎?難道你現在才知道嗎?

程處弼卻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眼睛微微亮起。

“是啊!下雪了,要變冷了。”

不久之後程咬金殺入清河崔家主的府邸,爆發劇烈的爭吵,不少人都為之一驚,甚至猜測紛紛。

而此時程咬金正和他的大舅哥在喝茶,兩人前面已經出現了一大堆的破爛,那是上好的瓷器,要是讓房俊看到,一定會破口大罵敗家子的。

這等好東西怎麼能摔碎,應該埋起來,千年後可就是一大筆財富,人人都追捧的唐瓷器。

“你們這些人是不知道害怕還是怎麼滴?為什麼總是在房二身上摔跤,你們難道還不明白嗎?那房俊不是尋常人。”

崔家家主很是無奈,猛地將手裡的茶杯砸碎。

“程咬金,你這是找死!”怒吼之後,崔家家主有些無奈的癱坐在椅子上“我又何嘗不知道,幾次出手針對,世家都損失慘重。”

“別的不說,就食鹽那一次,世家的損失足以讓世家的財力倒退十年,馬蹄鐵那一次,世家更是再倒退十年,不少世家將之前吞併的土地都售出了一部分。”

程咬金端起的茶杯微微一頓,之前世家損失慘重他知道,可他沒有想到,世家的損失竟然如此巨大。

世家-耕讀傳家,耕讀倒也是真的,只是耕種和讀書是兩批人而已。

就算如此,土地同樣是世家最為在意的東西,也是世家的根基所在,兩次對房俊動手,結果差點把自已折騰廢了。

“損失如此慘重?可為何你們這一次還要……”

程咬金都有些不理解了,世家發展數百年,面子這種東西應該早就看透了才對,怎麼看都不會為了面子損失利益。

儒家教會世人要懂得禮義廉恥,可大儒從來就是最不要臉的。

看看那位北宋大儒,教別人要禮義廉恥,可他卻是最不要臉的扒灰人。

世家是儒家的集大成者,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在利益面前,他們會拋棄一切的,偽善是深入骨子裡的。

就像他程咬金一樣,他的忠心也不過是視人而定的,比如當初在李密手下時,就不太忠心,跑到王世充那裡之後同樣不太忠心,最後到了李二手下,得到李二重用,忠心就顯現了。

後世有句話,你的人生失敗了,不是失敗在能力上,而是失敗在臉皮上,你的臉皮太薄,你對所謂的面子看的太重。

“這一次不是我們策劃的,你應該知道世家在雒陽的主事人一向比較特殊,這一次是那些人弄出來的事情。”

崔家家主一臉的苦澀,這種事要不是說給程咬金聽,他都難以啟齒,世家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很多時候也是存在爭鬥的。

“這就不奇怪了,不過這次搞出的事情不小,我們之間的關係恐怕要冰凍一番了。”

“也好,如今你程家發展的很快,以前的背景,現在成了背景牆,一不小心就會被皇家忌憚,世家在皇帝眼中始終會是一個威脅,無論我們如何去努力,這個都不會改變的。”

崔家家主也只能嘆息,人都是有慣性思維的,如何得到的皇位就會特別害怕別人也會走這條路。

前隋世家聯合關隴集團推翻,大唐藉助關隴集團建立起來,這就導致大唐最為忌憚的一世世家和關隴集團。

關隴集團在大唐建立之後,已經分成了好幾個勢力,包括李密都是關隴集團的人,加上李二進一步推動府兵制,這種兵制可以加強軍隊的掌控。

關隴集團的能力已經基本上消除了,世家就成為唯一的不安定因素,自然會被重點關注,與世家結合,程咬金的選擇自然是不錯的,只是這個選擇也存在制約。

那就是程家不能太過強大,不然就會成為那隻出頭鳥。

“這還不是你們太亂來了,你們要是能正常一點,程家何至於此?”

“此時說這個有何用?對程家而言也是一次機會。”

“混蛋,是你在找死,看我的馬槊。”

程咬金忽然大吼一聲,手裡抓著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

“程咬金你放肆,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有本事你就來,你以為我不敢殺你不成?”

兩人吵雜的聲音越來越劇烈,最後演變成崔家圍殺程咬金。

“崔家,你竟然敢圍殺大唐的將領,你就不怕我帶大軍滅了你崔家?”

程咬金邊打邊撤,一路上不知道多少家丁受傷,來到外面,這場爭鬥才結束。

“崔家,你給俺記住,別落到我手裡。”

落荒而逃的程咬金沒忘記發出最強的威脅,騎上戰馬就跑路了。

“程咬金,有本事你就別跑路,看我不打死你。”

崔家家主站在大門前,雙手叉腰,這是罵戰開始前的起手式。

“哼,不過是仗著人多欺負人!”

……

兩人在崔家門前對戰了許久,最後不歡而散,長安城的百姓足實是吃了一場大瓜,歡喜的不行。

“這也太……”

風雪中,不少百姓都傻眼了,一位武勳國公,一位是五姓七望的家主,在大唐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竟然宛如潑婦,在大街上捲袖子罵街。

“這場面也算是別開生面了。”

“不愧是程將軍,據說以前他打仗就喜歡罵死對方,一張嘴堪比無敵的存在。”

百姓議論紛紛,程咬金含恨而走。

太極殿,御書房,李二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程知節果然是老奸巨猾,這一招借坡下驢用的真是熟練。”

“陛下,這程咬金實在欺君,要不要去申斥?”

無舌有些小激動,此時要是去程咬金府上,程咬金絕對會好生招待的,送上不少的‘土特產’。

“不用,這天下誰不在欺君,只要能辦事,這種小謊言不礙事。”

李二現在並未將世家看在眼中,世家損失巨大,他很清楚,現在也不是前隋,造反缺乏環境,沒有大環境所謂的造反不過是一句笑話。

在這一點上,李二相信世家比他更加清楚,造反是需要人支援的,李二剛登基的時候他們不是沒有搞事,逼迫李二下罪已詔,那一次差一點就成功了。

李二也是剛,硬是沒有下罪已詔,而是硬扛過了那一次危機。

“看到外面的雪了嗎?春已經到了,但冬雪還在。世家就像是和冬雪,雖然浩浩蕩蕩,聲勢浩大,可時局已經進入了春天。”

無舌有些不明白,垂下頭,什麼都沒有說。

李二提起筆,嘴角微微翹起。

程咬金的舉動恰恰是他希望看到的,這個舉動恰恰說明程咬金對他的畏懼,對大唐皇室的畏懼,只是為了那種虛無縹緲的忌憚,就主動演繹這樣一出。

崔家家主此時看著滿地狼藉,嘴角微微抽搐。

“好在剛才沒有拿出好杯子,不然虧大了。”

“家主英明,程將軍真的太不講究了。”

“也是,不過也好忽悠。”

走在路上的程咬金噴嚏連連。

“又被唸叨了?那就過了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