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姐姐們的葬禮,朱七牛跟朱八牛肯定是到場了的。

看著一位位小時候一起長大,一起步入青年、中年、老年的哥哥姐姐就那麼安詳的躺在那裡,二人都不免恍惚,彷彿回到了小時候,又彷彿看見閻王在招手。

送別六姐的遺體後,朱七牛跟朱八牛回到了王府。

下了轎子,朱八牛顫顫巍巍的走到院子中間,突然回頭淒涼一笑:“哥哥,只剩下我們兩個了呢。”

比起朱八牛,朱七牛反而顯得年輕一些。

畢竟修煉有成嘛。

但其實七牛也沒年輕到哪兒去,到底肉體凡胎啊!

在這點上,朱七牛隻服師父陳通微。

剛認識時,師父就七老八十了,這都過去八九十年了,師父雖然如今生死不知,但朱七牛有種感覺,師父應該還在世上,之所以多年前就不再留居京城,音訊全無,應該是擔心被有心之人惦記上。

許是那仙丹有讓人長生之效吧。

“是啊,只剩我們了,八牛你可要多陪哥哥幾年,不然我以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朱七牛笑道。

“不是還有那麼多小孩子嗎?”

“跟他們啊……說不到一起去,有代溝。”

朱八牛嘆了口氣:“不瞞你說,哥哥,近年來我常感覺身體不舒服,估摸要不了多久我就要……。”

“別這麼說,照著老大老二的壽數,你怎麼也還能再活好幾年,別忘了,那顆桃子我們八個可是分著吃的。”

“你就這麼篤定我們長壽是因為那個桃子?”

“應該是吧,總之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啊八牛。”

“我儘量吧。”

將雙手一起放在柺杖上,朱八牛使勁喘了幾口氣,有些調皮的說道:“哥哥,我走不動了,你抱我去房間裡吧,像小時候那樣。”

朱七牛沒好氣的笑道:“我倒是想抱,或許也抱得動,就怕萬一抱不住,把你摔出個好歹來。”

“哈哈。”

……

三年後。

依舊是那個院子。

朱七牛跟朱八牛並排躺在躺椅上曬太陽。

有些昏沉的朱八牛忽然從躺椅上坐了起來,整個人彷彿有使不完的活力。

“哥哥。”

朱七牛睜開了眼睛:“怎麼了八牛?”

“你看我,好像渾身都有勁兒了,臉也有點發燙,我這是不是迴光返照啊。”朱八牛饒有興致的問道。

朱七牛一驚,連忙坐正身體。

定睛一瞧。

可不就是嘛,八牛的臉色好得不得了,好的……不正常。

作為一個給太多太多人送終的人,朱八牛可太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了。

“八牛,你……。”

“哎呀,早就料到有這天了,真等到這天,也就那麼回事兒吧。”

朱八牛衝著朱七牛伸出了雙手:“哥哥,我的最後一個願望,你再抱我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朱七牛苦笑:“八牛,男女授受不親,何況你還是我妹妹。”

“妹妹又怎麼了,我小時候你沒少抱我。”

“那是小時候,不能比。”

“那好吧。”

朱八牛失望的笑了笑,臉色快速枯敗了下去,身體緩緩往後一靠,靠在躺椅上閉上了眼睛,呼吸也跟著停止了。

只剩下躺椅還在‘吱呀吱呀’的慢慢搖動著。

朱七牛的眼淚‘譁’的就流了出來,從躺椅上坐了起來,上前將朱八牛摟在了懷裡。

“八牛,八牛,你醒醒啊,哥哥來抱你了,別怕哈!”

不料已然死掉的朱八牛忽然又活了過來,雙臂用力抱住了朱七牛的腰。

“好哥哥,我就知道裝死可以讓你再抱我一下。”

“八牛你……。”

朱八牛悲涼一笑:“我可沒有故意騙你,我真的感覺很不好。”

一句話說完,朱八牛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伸手摸了摸朱七牛的臉:“好哥哥,你可真好,可你為何是我哥哥呢,下輩子我要當你的……。”

“你要當我哥哥?”

“不,我要……我要……嫁給你。”

“別鬧。”

“才……才沒鬧,哼。”

說罷,朱八牛真正永遠閉上了眼睛。

朱七牛:ε=(´ο`*)))唉

朱七牛:o(╥﹏╥)o

……

成化四十七年。

朱七牛一百一十歲。

朱文幸八十歲。

朱文幸的太子入朝輔政的第三十年。

時值八月十五中秋節。

一大早起來練功之時,朱七牛便隱隱覺得身體裡的氣有些散亂,許多脈絡裡甚至根本沒有氣過去,以至於許多地方都堵得慌,痠疼痠疼的。

作為一個打坐練功一百年的老道,朱七牛可太明白這是為何了。

“壽命將至啊!”

朱七牛嘆了口氣,衝著門外喊道:“來人啦。”

兩個年輕丫鬟走了進來。

“九千歲,您有何吩咐?”

朱七牛道:“讓人把我書房裡的所有書都給裝上,我要入宮見皇帝。”

“那些書……?”

“一起送去皇宮。”

“是。”

吩咐完,朱七牛長身而起,將位於臥房裡的一幅被絲絹包裹的圖畫拿了起來。

少頃,書房裡的書卷都裝車完畢,朱七牛乘坐的馬車也在門口停好了。

朱七牛坐上車,將圖畫橫放在雙腿上,吩咐道:“趕車快一些,我急著見皇上。”

“是。”

與此同時,皇宮那邊,朱文幸收到了朱七牛要進宮的訊息。

朱文幸的身體其實也不是太好了,畢竟八十歲高齡了嘛,近幾年早已纏綿病榻,朝政統統甩給了太子。

但一聽說皇爺爺要來,他還是讓人將自己扶了起來,要到武英殿外迎候。

卻……終究是隻能遺憾了。

左等右等,皇帝並沒能等到那個他崇拜了七十多年的老人。

反而等來了一個報喪的太監。

“啟稟皇上,九千歲於入宮的車馬之上與世長辭了!”

朱文幸整個人踉蹌了一下,要不是太監一直在一旁扶著,怕是要直接摔倒在地。

“皇爺爺他……去世了?”

“是,他乘坐的車馬現在宮門外半里處。”

“半里,僅僅半里啊,若不是這半里,朕就能見到皇爺爺了。

傳朕的命令,將這半里併入皇宮範圍。

再修一條直達斌王府的鐵路,朕要最大程度的縮短兩地往來時間。”

“可是皇上……斌王已經去世了啊。”

“那朕不管,朕就是要修,勞民傷財也要修!誰再敢多言,株連九族。”

“是。”

“走,抬朕去見皇爺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