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雅突然闖進病房,拿著一張地圖放在張清的病床上,上面畫著三個大圈。

“你不是在忙嗎,怎麼過來了?”

張清看著疲憊的王曉雅,有些心疼,又沒什麼辦法,機會稍縱即逝,犯罪分子不會乖乖地待在那,等你去抓。

“看到你的簡訊,知道你醒了,就過來看看,順便告訴你馬雙的訊息,相信你昏迷了那麼久,一定想知道。”

她鋪平了圖紙,指著上面的三個點。

“這是你三次直播的點,第一次是財富大廈,第二次是實驗高中,第三次是微山湖。”

“按照嫌疑人活動半徑來看,她應該在這三個點之間。”

王曉雅用筆將三個交叉點圈了起來。

“我們調了這個區域的七十二小時的監控,終於找到了馬雙的蹤跡,他就在這個區域活動。”

“現在我們已經將這個區域全部封鎖,並且讓居委會的人配合,挨家挨戶地搜尋,相信一定能找到他。”

封城,會給居民帶來恐慌,更會影響一個城市的經濟。

江左市作為經濟發達的大城市,每封鎖一個小時,都會造成天價的損失。

上面能同意這個計劃,恐怕也是下了大決心。

“希望能早點抓到。”

“會的,看你沒什麼大礙,我就走了,隊裡還有好多工作要我安排。”

王曉雅匆忙地收起地圖,過來還不足五分鐘,就準備走了。

“那個,在微山湖犧牲的警察是你的……”

張清喊住了王曉雅,靈異公交車上警察沒有跟他明說,所以他想確認一下。

王曉雅沒有回頭,她只在門口定了一會,後背的肩胛骨微微抽搐,用近乎平穩的語氣回道:

“他叫範逸,是我的男朋友,在他犧牲的那天,還跟我求了婚。不過他跟其他警員一樣,都是父母的孩子,都是普通人,沒有什麼特殊的。”

“好了,我走了,你身體如果恢復的話,去沙南路218號看看,那裡有很多這樣的人。”

說完,她徑直就走了。

看著王曉雅離去的背影,張清下面的話終究沒說出口,她的心裡應該還容不下其他人吧。

王曉雅走了,張清在醫院繼續住了四天,一些小傷也癒合了,肋骨斷裂的地方也纏繞著髮絲,正在癒合。

醫生非常驚歎張清的身體狀態,但在王曉雅的干預下,他們沒有過問,只是普通的治療。

現在他們判斷張清身體完全恢復,可以出院了。

住院這幾天的醫藥費都是王曉雅局裡出的,張清幫助警察找到了馬雙的線索,也破壞了計劃,等案子結了,是要給他頒見義勇為獎狀的。

出了醫院,張清沒有急著回家,而是來到了王曉雅所說的沙南路218號。

這裡是江左市的一座烈士陵園,他在門口買了一束花,走了進去。

烈士陵園裡沒有半點陰森的感覺,張清捧著花找到了範逸的墓碑,將花放了上去。

範逸不屬於隱藏戰線的烈士,所以墓碑上貼著他穿警服的樣子。

照片上,他的神情堅毅,雙目充滿了光,跟那天自殺前的樣子一模一樣。

墓碑上的日期顯示,他在去世的時候,才二十七歲。

張清又把目光移到了旁邊的墓碑上,這邊也是一個年輕的警察,不過連照片都沒有,只有出生和死亡年月,他死的時候也不過三十歲。

“四十一歲!”

“三十三歲!”

“五十七歲!”

“二十歲!”

……

張清順著墓碑一路看過去,有些還有名字,有些連名字都沒有。

再往前,就是抗日戰爭時期犧牲的戰士了,他們最小的戰士只有十三歲,從淞滬戰場上撤下來,然後在長江邊抵禦日寇登陸,犧牲在了那裡。

他們在當時知道我們的國家以後會走向何方嗎,恐怕是不知道的。

但他們仍然用自己的血肉去抵禦侵略者,為的絕不是自己,因為他們大機率會死的,死在戰場上。

他們是為了子孫後代不被外族所奴役,他們拼了性命,也只為博一線希望。

現在外面的世界並不太平,還有國家被侵略,人民被屠殺,甚至記者採訪當地小孩長大要做什麼的時候,小孩的回答居然是“我活不到長大”。

是先輩為我們爭取了和平,是現在的英雄守護著我們的和平。

我們不是生活在和平的世界,而是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國家。

張清感覺到,範逸傳承給他的精神在他體內匯聚,慢慢生根發芽。

而那些被他用來壓制趙曉敏怨氣和陰氣的香火,彷彿找到了土壤,全都匯聚到了那顆芽裡,使之更加凝實和壯大。

原本被壓制的趙曉敏,在這股精神之下,變得更加穩定。

這讓張清想到了老子《道德經》中的一段:

“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他的身體就像使用的器,只有有了器,他才能運用厲鬼之下的力量,但真正發揮作用的,卻是趙曉敏“無”的那部分。

之前張清不明白到底該在怎樣利用趙曉敏,生怕趙曉敏把他吃了,現在他明白了,不過是“器”與“用”的關係罷了。

只要將“器”不斷錘鍊凝實,就再也不用怕“無”的反噬了。

而“公司”提供的香火,恰巧能做到這一點。

“等等,這不是恰巧,世上沒那麼多錢巧合,這絕對是‘公司’推波助瀾的結果。”

“之前還以為‘公司’要圖謀厲鬼,圖謀馬雙,現在看來,要圖謀的恐怕是他這個人。”

“埏埴以為器,鑿戶牖以為室,這兩句話,正好符合他們對我做的。”

用水和泥混合,做成器皿,將房子鑿出門窗,當做房間。

把他鑄造成一個安放“無”的器皿,然後利用起來,對付馬雙,也可以對付其他的人。

而現在,馬雙都可能成了“公司”利用的工具。

想到這裡,張清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自己還是被人利用著啊。

不過他現在也沒得選擇,馬雙給他的壓力太大了,作為別人手中捅人的刀,他只能讓自己變得更鋒利,避免被折斷了。

“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太平過,以前是戰爭,現在只不過沒有硝煙而已。”

說完,他走出了烈士陵園,順著小道,朝外面的大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