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紅袖出身於平康坊,見慣人心險惡,但在他們師徒五人的組團忽悠下,並未看出什麼破綻來。

因為這就是無名先生的風格。

表面上看,這無名先生在許多方面都非常低調,但在教育學生方面,又很是執拗的,如果他願意妥協的話,就不會鬧出那麼多風波。

就比如說找她當老師,可想而知,會引來禍事,但無名先生卻是一意孤行。

十分離經叛道。

在他們決定之後,無名學院就立刻發通知,讓那些剛剛入學的新生明日來學院一趟。

而那些新生在收到通知後,都是大清早趕來這裡。

他們早就想來了,因為他們已經聽說,禮部派了一百名宮妓來此。

然而,等到他們來到大課堂時,卻發現連一個宮妓的影子都沒見著,心裡很是失望。

“雀哥兒,不是說咱學院來了一百名宮妓麼?”楊渾向王熙問道。

“什麼宮妓,小師妹。”

“對對對,小師妹,現在小師妹都在哪?”

“反正不在這。”

王熙道:“今天主要是你們的事,跟她們沒有關係,所以沒讓她們來。”

“我們的事?啥事?”

“具體我也不清楚,等會先生會親自來主持會議,到時你們就知道了。”

此話一出,大家心裡又非常忐忑。

如果這時候讓他們離開,那他們真的會崩潰的。

他們是那麼的努力。

不一會兒,陶莫便來到這大課堂上,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這種規模的會議上露臉。

甚至有不少學生,還是第一回瞻仰到無名先生的風采,內心還小小有些激動。

“你們可知老朽為何急於叫你們來此?”

陶莫朗聲問道。

一眾學生,皆是茫然。

陶莫道:“事情是這樣的,最近有不少人向我們無名學院抱怨,你們的一些行為,打擾到他人。比如說,在街上背誦臺詞,又比如說,在酒樓裡面唱曲。”

“先生,這是何人在告狀?咱背詞幹他們鳥事。”

“咱去酒樓可是花了錢的,憑啥不準咱們唱。”

“先生,切莫聽那些讒言誣告,咱們可是被冤枉的。”

學生們本就很忐忑,怕自己又是犯了什麼錯,一聽果然如此,但這事他們認為自己沒錯,頓時都非常激動,拼命的為自己辯解。

躲在後面的紅袖,聽著這些不堪入耳的叫罵,不禁是憂心忡忡,好在她只需要教王熙一個人。

“好了,好了,你們且聽老朽說完。”

陶莫壓壓手。

一眾學生,紛紛安靜下來,但一張張稚嫩的臉龐,都掛滿了委屈。

相比起他們以前做的那些缺德事,這根本就不算什麼犯錯啊!

陶莫又道:“你們當然是沒有錯的,為師也為你們感到欣慰,但到底是打擾到一些人,這也是事實。但這都是為師的過錯,是為師沒有考慮周詳,讓你們受了委屈。”

稍稍一頓,他又道:“因此,為師決定,一定要讓外面那些對你們的抱怨,變成讚美,對你們的嫌棄,變成喜歡,對你們的叫罵,變成喝彩。要讓那些對你們愛答不理的人,變得高攀不起。”

“吼!”

沸騰了!這一番話下來,整個大課堂全都沸騰了!臺下學生們只覺熱血沸騰,全都激動地站起身來,振臂高呼。

就差沒喊先生萬歲了。

其實當他們聽到前半段的時候,都已經猜到下半段,肯定是讓他們守規矩,讓他們懂事。

這種話他們早已經聽得耳朵起繭了。

可不曾想,竟是是讓他們證明自己沒錯。

這可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要知道抱怨、嫌棄、叫罵、愛答不理,一直都伴隨著他們。

其實相比起女人,他們最缺的其實是鼓勵,是認可。

因此,就是這麼簡單的一番話,卻令他們如痴如狂。

士氣高漲。

這才是真正的老師啊!有些學生雖只是第一回見到先生,但已經引以終生之師,且是唯一的。

毫不誇張地說,師妹現在在他們心裡面,只能屈居第二,先生是在第一位的。

尊敬之情,無以言表。

這種情緒甚至感染了陶莫。

他純屬就是在背臺詞,真正主謀,正坐在下面,得意地笑,但是看到這些激情四射的學生,就感覺自己真的就是這麼想的,也非常享受這一刻。

等到學生們激動過後,陶莫才道:“為師打算傳授你們一種新的演繹方式,就是說書。

等到你們學成之後,為師便會安排你們重返酒樓義演,到時你們可說可唱,並且還得讓他們為此掏錢,為此喝彩,但所得之利,我們將捐助給那些窮苦百姓。

讓你們的表演,也變得更加有意義。”

原本上酒樓表演,那是卑賤之人乾的活,但是經過之前那一番渲染,立刻變得高尚起來,關鍵還夾帶著一種復仇的快感。

學生都很激動,完全沒有考慮到卑賤與否。

而陶莫的發言就到此為止,接下來的事,就全部交給專業人士,也就是以王熙為首的四大師兄,安排他們馬上入學上課。

雖然陶莫沒有說太多,但是學生們的積極性完全被調動起來,一種復仇的興趣,驅使他們變得更加努力。

如今天氣已經轉寒,他們兀自每天早早來到學院。

大課堂上,只見樂師們已經就位,一個名叫滔滔的宮妓在中間撫琴而坐,周全一群紈絝圍著,但眼中毫無邪念,都是看著自己手中的歌詞。

琴聲響起。

只聽那滔滔唱道:“不是英雄,不讀三國。”唱得少許,王熙一揮手。

眾人齊聲唱道:“東漢末年分三國,烽火連天不休,兒女情長被亂世左右.。”

而臺下只有兩位看客,正是陶莫和紅袖。

“這詞曲是先生所作嗎?”

紅袖小聲問道。

陶莫撫須道:“此非老朽所作,而是小雀他們作得。”

“難怪。”

紅袖點點頭,心想,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紈絝之風,又問道:“先生是打算讓他們拿著此曲去酒樓義演,還是隻用來練習的。”

陶莫道:“可以練習,亦可以拿去唱,由他們自己決定。”

紅袖微微一驚。

她覺得此曲,最多就是拿給學生開開嗓,鬧鬧氣氛,那就還行,但決計不能拿出去表演,因為完全沒有腔調和韻味,歌詞更是普通到極點。

陶莫偏頭瞧她一眼,呵呵道:“紅娘子似還未明白,咱們無名學院的宗旨。”

紅袖忙道:“紅袖愚鈍,還望先生指點一二。”

陶莫道:“不以約束為重,鼓勵孩子們自己去創作,這便是老朽的教育之法。話說回來,此詞曲若是紅娘子所作,那自是非失敗,但若是王小雀所作,當真又一無是處嗎?”

紅袖聽罷,是若有所思。

正當這時,忽聽得一聲叫喊道:“老師。”

“啊?”

紅袖一怔,抬頭看去,只見大家都在看著她,不免有些心慌。

什麼情況。

王熙一擺手道:“老師,別乾站著,上來與學生唱上一曲。”

紅袖忙道:“不必了,不必了,你們唱就是了。”

王熙道:“他們又不會唱林妹妹,老師上來跟他們演示一遍。”

“是呀!老師,上來教我們唱一曲啊。”

一眾學生紛紛發出邀請。

紅袖不免看向王熙,我們可是約定好的,我只教你啊!陶莫笑道:“既然孩子們盛意拳拳,紅娘子不妨露一手,其實大多數時候,是自己看低了自己呀。”

這一句話,猶如醍醐灌頂,紅袖頓時反應過來。

上面全都是貴族,人家都要去酒樓演唱,你卻在這扭扭捏捏,這不就是自卑在作祟。

“好吧!”

紅袖大方地點點頭,“那老師就教你們唱一遍。”

大家頓時齊聲叫好。

“讓開!讓開!”

王熙趕緊將這些牲口往外面推,“別湊那麼近,影響我跟老師發揮。”

直接就將他們給推到臺下去。

“憑什麼你跟老師唱。”李侗一邊後退,一邊不滿道。

王熙呵呵道:“你們會唱麼?去去去,都給我下去,好好學著。”

等到紅袖上得臺來,場地已經清空,就剩下一群樂師和王熙,不管怎樣,這倒是令紅袖輕鬆不少,見到王熙不禁嗔怪道:“你們唱的好好的,為何叫要我上來。”

王熙道:“雖然老師只需要教我,但怎麼也得露一手,免得有人不服,在外說閒話。”

紅袖沒好氣道:“除你外,還有誰說閒話。”

王熙嘿嘿直笑。

目前來說,王熙就創作兩部,一部三國,一部紅樓夢。

三國已經有了兩首主題曲,紅樓夢自然也得有,而這個王熙早就跟紅袖練習過。

二人稍作準備,滔滔便撥動琴絃,彈奏起來。

王熙唱道:“天下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朵輕雲剛出岫。”

紅袖跟著唱道:“只道他腹內草莽人輕浮,卻原來骨格清奇非俗流。”

相比起之後那首,這首詞曲,紅袖相對比較容易接受,因為不管是唱腔,還是音調,都是她根據當前的音律和發音改良過的。

不像方才那首,曲風怪怪滴,改都沒法改。

二人在上面唱的你儂我儂。

臺下觀眾,卻是咬牙切齒,彷彿有著奪妻只恨。

尤其胖子李誡滿,說好的有福共享呢,決不能讓這小子輕易得逞,於是開始起鬨了。

他一起鬨,其餘人全部起鬨。

這哪裡還唱的了。

王熙憤怒道:“師兄和老師親自教你們,你們這鳥人在這瞎起鬨什麼。”

李侗道:“你唱的太難聽了,跟老師根本就不配,我們要求滔滔跟老師唱。”

“不錯,讓滔滔跟老師合唱。”

“滔滔,老師。”

“你們這些混蛋。”王熙直接破防。

紅袖嘴角含笑,道:“既然如此,你先下去休息一下,老師跟滔滔來唱上一曲。”

“哦。”

沒有辦法,王熙只能下得臺去,然後對著眾人豎起中指,不是一根,而是兩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