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揹著蘇瑤踏進基地時，警報聲還在他耳中嗡嗡作響。
消毒水的氣味撞進鼻腔，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戰術服前襟全被蘇瑤的血浸透了，黏在面板上像塊燒紅的鐵。
"李娜！"他幾乎是吼著喊出醫療兵的名字，懷裡的人輕得讓他心慌——蘇瑤的頭垂在他頸側，髮梢掃過他下巴，平時總梳得利落的馬尾散了幾縷，沾著血結成硬痂。
李娜的白大褂下襬還沾著林宇的血，她跑過來時帶起一陣風，指尖剛碰到蘇瑤的手腕就皺起眉："體溫38.5，傷口在右側肋下，貫穿傷。"她抬頭看許墨，瞳孔裡映著應急燈的紅光，"先送醫療艙，我需要半小時處理。"
許墨的腳步頓在醫療艙門口。
蘇瑤的睫毛顫了顫，像只被雨打溼的蝶，他鬼使神差低下頭，聽見她氣若游絲的呢喃："會議......資料......"
"先活下來。"他用拇指抹掉她臉上的血漬，聲音比平時低了八度，"其他事我扛著。"
醫療艙的門閉合時，趙虎的重機槍槍托撞在牆上，發出悶響。
這位戰鬥精英的臉被硝煙燻得黢黑，額角一道新添的傷口正滲血，卻渾不在意地用袖子抹了把："許隊，楊教授在指揮室等你。"
林宇跟在後面，左手背纏著李娜臨時扎的繃帶，終端碎片還嵌在血肉裡，他卻舉著另一隻手給許墨看："我在路上解析了幽影的通訊頻率，他們提到'黑暗研究所'時，背景音有核反應堆的嗡鳴——和蘇老最後一次通訊的背景音吻合。"
許墨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戰術服內層的小齒輪掛件。
那是蘇瑤十六歲時用報廢的機械錶做的，說要"給孤膽英雄上發條"。
此刻金屬涼意透過布料滲進面板，他突然想起蘇瑤在實驗室裡舉著記錄板的樣子，血珠順著她手腕滴在程式碼上，像給父親的遺作蓋了枚猩紅的印章。
指揮室的燈是冷白色的。
楊教授的白鬍子在投影屏前晃動，他推了推老花鏡，全息投影裡跳動著許墨他們傳回的資料："幽影需要活人實驗體，而蘇老的研究......"老人的聲音哽了一下，"是用ai神經網路模擬病毒傳播路徑，找到的不是抑制方法，是......"
"是疫苗量產的鑰匙。"
許墨轉身，看見蘇瑤倚在門框上。
她換了件乾淨的白大褂，右肩塌陷下去——醫療艙的修復只能止住血，骨裂要等徹底清創才能處理。
李娜跟在她身後，手裡攥著止痛藥瓶，張了張嘴又閉上，只把藥瓶塞進她口袋。
"爸爸最後一條資訊說，黑暗研究所裡有完整的疫苗生產線。"蘇瑤走向投影屏，指尖劃過幽影留下的程式碼，"幽影要的不是生產線，是用活人測試疫苗的副作用。"她的指甲掐進掌心，"他們需要對比資料，所以才追著我們不放。"
趙虎的重機槍"咔嗒"一聲上了膛："那還等什麼？
現在就端了那鬼地方！"
林宇推了推眼鏡："但根據輻射值測算，研究所外圍有三級輻射區，入口可能有自動防禦系統......"
"我查過舊資料。"蘇瑤調出一張泛黃的圖紙，"研究所地下三層有防爆門，當年是給核戰準備的。
只要我們能進去，就能切斷幽影的實驗資料鏈。"她轉頭看向許墨，眼睛亮得驚人，"許隊，我必須去。"
許墨看著她蒼白的臉。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見她時，她蹲在廢墟里修一臺破收音機，說"我要讓所有人聽見彼此的心跳"。
現在她的心跳透過戰術服貼在他心口，一下比一下弱，他卻聽見自己說："凌晨四點啟程，趙虎帶爆破組，林宇負責破解，李娜......"
"我帶著醫療箱。"李娜把箱子拍在桌上，金屬撞擊聲驚得投影屏閃了閃，"蘇瑤每兩小時要打止痛針，傷口不能沾水——"她突然頓住，低頭整理藥棉，"我會盯著她。"
散會時已經是後半夜。
許墨在醫療艙外堵住蘇瑤，她正藉著走廊的光往戰術服裡塞記錄板，動作僵了僵："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你現在的狀態，跑不過幽影的機械犬。"許墨扯過她的手，指腹碰到她腕間的醫療貼，"李娜說你肋骨斷了兩根，止痛藥只能撐四小時。"
蘇瑤笑了，血痂在她嘴角裂開細縫："三年前你帶著二十個人從輻射區殺出來時，腿上還插著鋼筋。"她抽回手，把記錄板按在他胸口，"那時候我問你怕不怕，你說'怕，但更怕沒人活下來'。"
走廊的應急燈突然閃了閃。
許墨望著她眼裡跳動的光，突然想起實驗室暗門關閉前，幽影說的"等你們找到核電站"。
他摸了摸戰術服內層的小齒輪，那是蘇瑤給他的光。
"把這個戴上。"他從神秘空間裡取出個銀色項圈，"定位器，要是走散了......"
"不會走散的。"蘇瑤把項圈套在頸間，金屬扣"咔"地一聲鎖死，"我們要一起拆了那怪物。"
次日清晨的風帶著鐵鏽味。
許墨檢查完所有人的裝備，趙虎的重機槍換了新槍管，林宇的終端裹著防輻射膜，李娜的醫療箱裡塞了三支備用止痛藥。
蘇瑤站在隊伍最前面，戰術服下的記錄板輪廓清晰可見，像塊燒紅的炭。
"出發。"許墨拍了拍趙虎的肩，率先走進輻射區。
荒廢的公路上佈滿裂縫，當年的路標只剩半截"研究所→"的箭頭，被輻射腐蝕得發白。
趙虎走在最前，用刺刀挑開擋路的鋼筋；林宇舉著探測器，數值跳到"25μsv/h"時皺起眉："比預計高，可能有未爆的輻射彈。"
李娜拽了拽蘇瑤的袖子，把止痛藥塞進她手心："疼就說，別硬撐。"蘇瑤點頭，指尖碰到藥瓶的瞬間，許墨回頭看過來，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半秒，又掃過所有人的裝備。
研究所的鐵門比想象中更厚。
趙虎用液壓剪卡住門縫時，金屬摩擦聲刺耳得讓林宇捂住耳朵。
許墨的探測器突然發出蜂鳴——門楣上有個微型攝像頭，紅燈正緩緩轉動。
"別動。"他低聲說，從神秘空間裡取出個電磁干擾器，"幽影可能設了陷阱。"
干擾器啟動的瞬間，攝像頭的紅光熄滅了。
趙虎悶喝一聲，液壓剪咬進金屬的聲響裡，鐵門緩緩裂開一道縫。
黴味混著鐵鏽味湧出來，蘇瑤的鼻子動了動："是冷卻劑的味道，說明裡面的系統可能還在執行。"
通道里的燈是聲控的。
許墨邁出第一步時，頭頂的熒光管"滋啦"一聲亮起，昏黃的光裡浮著無數塵埃。
李娜的醫療箱突然震動——是她的定位儀在響，顯示蘇瑤的項圈訊號穩定。
"機械聲。"林宇突然拽住許墨的胳膊。
眾人停下腳步，通道盡頭傳來"咔嗒咔嗒"的聲音，像齒輪咬合的節奏。
許墨的瞳孔縮了縮。
他摸出神秘空間裡的破解工具，那是個銀色圓盤，貼在牆上的瞬間，牆面浮現出藍色紋路——是鐳射陷阱的感應裝置。
"退後三步。"他說，手指在圓盤上快速操作，"趙虎，掩護林宇拆左邊的感測器；李娜，帶蘇瑤到安全區。"
蘇瑤卻沒動。
她盯著牆面的紋路，突然說："這是蘇老設計的安保系統，密碼是他生日。"她報出一串數字，許墨輸入的瞬間，鐳射束"唰"地收進牆裡。
通道盡頭的門開了。
大廳比圖紙上更寬敞。
控制檯佔據整面牆，螢幕上跳動著綠色程式碼，蘇瑤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最上面一行寫著"疫苗生產線啟動程式：待驗證"。
"找到了。"她踉蹌著衝過去，指尖剛碰到操作面板，控制檯突然發出蜂鳴。
所有螢幕同時亮起幽影的臉，那機械與血肉混雜的笑容在藍光裡格外猙獰："歡迎來到黑暗研究所，人類的英雄們。"
許墨的通訊器在這時震動。
基地的緊急警報聲透過雜音刺進耳膜，李娜的聲音帶著哭腔："許隊！
基地的防禦系統......"
幽影的笑聲蓋過了她的話。
許墨望著蘇瑤發白的指節，又看了眼牆上的倒計時——00:59:59。
他摸了摸戰術服內層的小齒輪，金屬涼意透過布料傳來。
有些影子，必須用活著的光去照亮。
而現在，光就在他眼前，正在輸入最後一組密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