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剛咬下半塊能量棒,後槽牙還沒來得及碾碎麥香,就聽見哨塔方向傳來短促的金屬撞擊聲。
那是基地特有的警報暗號——三級預警,有外來者。
大黃的喉嚨裡立刻滾出低啞的咆哮,項圈銅鈴隨著它繃緊的脊背輕顫。
蘇瑤的指尖在他掌心微微蜷縮,像片被風掀動的樹葉。
許墨把剩下的半塊能量棒塞進她手裡,轉身時軍靴碾過碎石的聲響比心跳還清晰。
指揮中心的門簾被風掀起一角,小吳的影子先擠了進來。
這個總愛縮著脖子的年輕人此刻像根被抽直的蘆葦,額角沾著草屑,袖口撕開道口子,露出下面青紫色的淤痕:"許...許首領!"他喘得厲害,喉嚨裡像塞著團冒煙的棉花,"劉博士他們...被轉移了!"
蘇瑤手裡的能量棒"啪"地掉在木桌上。
許墨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見小吳後頸還粘著半片枯蕨——那是北邊廢棄植物園的特有植物,而三天前小吳正是被派去那裡接應線人。"什麼時候?"他按住小吳肩膀,力度不輕不重,像在給受驚的鹿順毛。
"今天晌午。"小吳抽了抽鼻子,從懷裡摸出張皺巴巴的紙片,邊角還帶著焦痕,"我混進運輸隊的伙房偷剩飯,聽見孫隊長跟手下說,新監獄在機械墳場西邊三公里,圍牆通了高壓電,巡邏隊每小時換班,還有...還有兩臺機械獵犬當夜哨。"他的手指在發抖,指甲蓋泛著青白,"他們說...說劉博士要是再不肯交出反輻射公式,明天就往牢房裡灌輻射塵。"
蘇瑤突然抓起桌上的戰術地圖,鉛筆尖在"機械墳場"位置戳出個洞:"那地方我查過衛星殘圖,原先是戰前的核廢料處理站,地下有五層防輻射建築。"她的聲音發緊,像繃到極限的琴絃,"但通風管道老化,只要找到..."
"不行。"許墨按住她的手腕,觸感能清晰數出她跳動的脈搏,"孫隊長不是蠢貨,轉移科學家這種事,他肯定把所有明路都封死了。"他鬆開手,指腹在地圖上劃出條若有若無的線——那是半年前老張帶他探過的地下排水道,"但我們有暗線。"
夜色漫過基地圍牆時,許墨的作戰服口袋裡多了三張紙條:王芳寫的壓縮餅乾配給表(精確到每人每小時消耗熱量),陳老畫的輻射雲移動軌跡圖(用紅筆圈出三個可規避的凹地),還有蘇瑤偷偷塞進來的微型定位器(背面刻著小小的"平安"二字)。
"我跟你去。"蘇瑤站在卡車陰影裡,軍大衣下襬被風掀起,露出裡面貼身的戰術背心,"排水道的通風口需要電磁干擾器,我除錯的最新款能撐半小時——"
"不行。"許墨截斷她的話,手掌覆上她後頸,指腹蹭過她耳後那顆淡褐色的小痣,"基地的穩壓器今天早上又跳了三次閘,陳老的氣象儀需要人盯著,小妞妞的退燒藥..."
"許墨。"蘇瑤仰頭看他,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兩顆浸了水的黑曜石,"劉博士的實驗室筆記在我這兒,他要是出事,那些關於機械ai漏洞的研究..."她突然咬住嘴唇,把後半句嚥了回去——他們都知道,那些筆記是人類對抗機械潮的最後希望。
卡車引擎聲從遠處傳來,是老張的改裝車。
許墨低頭吻了吻她額頭,觸感帶著點涼,像落在雪地上的灰燼:"等我回來,給你看空間裡新解析的自動縫合器。"他轉身走向卡車,大黃已經跳上後鬥,前爪搭在擋板上衝他搖尾巴。
蘇瑤追上來,把個溫熱的布包塞進他手裡。
開啟看是兩塊烤得焦脆的紅薯,還沾著爐灰。"王芳藏的最後半袋紅薯幹。"她的聲音裹在風裡,"別讓大黃偷吃。"
卡車碾過碎石路時,許墨摸了摸胸口的布包。
紅薯的香氣混著硝煙味鑽進鼻腔,他想起三天前蘇瑤蹲在篝火邊烤紅薯的樣子——她總說自己手笨,可烤出來的紅薯永遠是最甜的。
機械墳場的輪廓在夜色裡逐漸清晰,像頭伏著的鋼鐵巨獸。
老張把車停在廢棄的加油站後面,油箱蓋敲擊三下:"前面五百米是鐵絲網,帶電。"他掏出把扳手,在月光下劃出銀弧,"我截了輛巡邏車的通訊,他們半小時後換班。"
許墨拍了拍大黃的腦袋,從空間裡取出件灰撲撲的外套——那是三天前從巡邏兵屍體上扒的,還帶著股機油味。"小吳,跟緊我。"他把外套扔給年輕人,"等會裝成送夜宵的伙伕,記得彎腰。"
圍牆下的陰影裡,周護士的白大褂像片飄著的雲。
她懷裡抱著藥箱,看見許墨時睫毛顫了顫,指尖在藥箱搭扣上敲了兩下:"孫隊長今晚在監控室,帶著瓶二鍋頭。"她掀開藥箱,裡面躺著把剪斷的電線,"地下室b區有六個守衛,每小時二十三分換班,現在還有十七分鐘。"
大黃突然用鼻子拱了拱許墨的褲腳,喉嚨裡發出短促的嗚咽。
許墨順著它的視線望去,監控室的窗戶透出昏黃燈光,能看見孫隊長的影子在晃動——他正舉著酒瓶往嘴裡灌,影子在牆上拉得老長,像根扭曲的釘子。
"走。"許墨扯了扯小吳的外套,轉身時碰倒了牆角的垃圾桶。
金屬撞擊聲在寂靜裡炸響,監控室的燈"唰"地滅了。
地下室的門軸發出刺耳的尖叫,許墨的戰術手電在牆上投出晃動的光圈。
空氣裡飄著鐵鏽味,混著點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劉博士有哮喘,周護士說過他的牢房會定期噴藥。
"在這兒。"蘇瑤的定位器突然震動,藍光在許墨掌心明滅。
他摸向牆角的消防栓,逆時針轉了三圈,金屬板"咔"地彈開,露出裡面的密碼鎖。
手指剛要按,身後傳來皮靴踩地的聲響——不是一個,是三個。
"把槍放下。"孫隊長的聲音像砂紙擦過鐵板,手電筒光刺得許墨眯起眼,"我就說周護士那娘們兒不對勁,沒想到連伙房的小崽子都反了。"他的槍口抵在小吳後頸,"現在,把你背後的空間鑰匙交出來,我可以留你全屍。"
許墨的拇指輕輕按在戰術手電的開關上,那是和蘇瑤約定的暗號——長亮三秒。
他看見小吳的喉結動了動,眼神突然變得堅定。"孫隊長。"年輕人突然笑了,聲音裡帶著點破罐子破摔的狠勁,"你聞聞這身上的味?"他猛地轉身,懷裡的保溫桶砸在地上,深褐色的液體濺了孫隊長滿褲腿——是王芳特製的燃油混合劑。
大黃的低嚎幾乎同時響起,它像道黃色的閃電撲向最近的守衛。
許墨的右手探進空間,指尖觸到那把新解析的電磁脈衝槍。
孫隊長的槍"咔"地響了,但子彈打在許墨身側的牆上——蘇瑤的定位器在此時亮起強光,刺得所有人睜不開眼。
"走!"許墨拽起小吳衝向密碼鎖,手指快速按下週護士給的密碼:2-7-9-3。
金屬門"嗡"地開啟,劉博士扶著牆站在裡面,眼鏡片上蒙著層白霧,看見許墨時嘴唇哆嗦著:"小許...你來了。"
"先出去再說。"許墨扛起旁邊的老教授,轉身時看見蘇瑤的定位器藍光在走廊盡頭閃爍——那是撤離路線的標記。
孫隊長的罵聲從身後傳來,混著機械獵犬的電子吠叫。
大黃咬著他的褲腳往反方向拽,尾巴繃得像根弦。
走廊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只有許墨掌心的定位器發出幽藍的光。
劉博士的實驗室筆記在他懷裡硌著,像塊燒紅的炭。
身後傳來金屬刮擦地面的聲響,越來越近。
許墨深吸一口氣,帶著眾人往黑暗裡跑去——前面是樓梯,是出口,是生的希望。
但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