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州宅子
懷溪和銘笙銘意三個小子,見他們的大嫂嫂[娘]出了趟門回來,竟還帶回來一個小乞丐。
銘意眼尖認出了這小乞丐,悄悄地扯了扯大哥銘笙的袖子,在他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銘笙和懷溪得知這小乞丐便是那日大嫂和思嫿可憐的乞兒,再想到當日因著這乞兒大嫂和小妹險遭歹人的道,懷溪心裡不免有些厭惡這小乞兒。
小乞丐臉埋得低低的,仍感覺到有幾束不善的目光折射到身上來,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從灶房裡過來的譚嬸子和小林氏瞧夫人身後帶回來的人皆嚇了一跳,他們自然是不敢問原由,只能將目光投向五虎。
五虎訕訕然地摸了摸鼻子,當著夫人的面他可不敢多說話,急忙忙的將臉別開。
李婉打斷了眾人的好奇,“嬸子,勞煩你給這小子燒來熱水把身上洗洗的。”
“哎,好的夫人。”
小林氏見狀,忙低下頭跟著婆母一同回到灶房。
“懷溪,先拿套你的衣裳給他洗澡換上。”
“啊?”懷溪一時間更反應不過來“哦,好……好的大嫂嫂。”
懷溪心裡再不願,也不能拂了大嫂嫂的意思。
眼見兩個兒子的眼神恨不能把人家小子身上盯出來幾個洞,李婉看了看五虎。
“五虎,你帶他先去把身子洗洗的,完了再領到前廳尋我。”
“是的,夫人。”
得了李婉的話,五虎伸手拎起小子髒汙的衣領子,把人往一旁空置的屋裡帶去。
原本不安的小乞兒無有不從的,期間連頭都不敢高抬了看人一眼。
待五虎把小子帶走,銘笙這才回過神來“娘,我……我先帶二弟回屋裡看書了。”
銘意:……
大哥,我幾時說過要看書了。
然,不等銘意有所反應,已被大哥強硬的拽走。
見小子們都走了,李婉才牽著兩個姑娘回到後院,交待了她們今晚都別到前院來,有些事情得處置妥了,沒得換回姑娘妝扮的丫頭讓外男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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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摸過了半個多時辰,五虎終於把那個換上懷溪乾爽衣裳的小子給領了來,家裡的孩子這兩年營養跟上個子也飆得快,小子穿著懷溪的衣裳顯得又寬又長,袖子口挽了厚厚的一圈。
小子始終低著頭,然,五虎這回領著人過來時,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難言。
李婉大約猜到了什麼,見小子來到近前便要向自己下跪。
“別跪了,把頭抬起來。”
小子不安的縮了縮脖子,緩了緩才把頭抬了起來。
只一眼,李婉一雙手不由地握緊了椅子兩旁的扶手。
“夫人~”五虎這時也猶豫的開口
李婉撩眼看向五虎,“你也覺得像,對吧。”
五虎點頭不迭“像,太像了,這小子灰頭土臉的時候看不出來,這一洗乾淨,就跟順子大哥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小子聽聞五虎的話,瞳孔猛然震驚地縮緊,不住地回頭看了看五虎,又回過臉來迎視上李婉。
李婉這是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頭兩回覺得莫明的熟悉感不是錯覺,這般相像若說沒點關係,李婉是絕對不信的。
“你多大了?”
小子聞言想了想,比劃了十三,又覺得不對,又比劃了十四,似是自己也不確定自己多大的歲數。
李婉打眼瞧著他這瘦矮的個子,本還以為小子不過十歲上下,卻沒想已有十三四歲。
依照小子的說法,十三四年前順子也才十二三歲,根本不可能在外遺落私生子。
想了想,李婉又問“你可有名字?”
小子怯懦的搖了搖頭。
李婉聞言不由地皺起了眉頭“你奶奶沒給你取名字?”
小子點了點頭,雙手著急的比劃著什麼,李婉根本看不懂。
“你可能寫出你想說的?”
小子點頭後,五虎立即去尋來了筆墨。
然,看到筆墨紙硯時,小子再次怯生生地抬眼看向李婉和五虎,只因他根本沒用過正兒八經的筆墨來寫字。
李婉總不能讓他在家裡用石字寫寫畫畫,只能道“寫吧。”
小子咬牙拿起筆竿,雙手扶正,沾了沾墨,歪歪扭扭的在桌子鋪開的草紙上寫字,因著下筆過重,墨水很快染成一團,好在李婉不錯眼的盯著,在字昏染成團之前看清了他所寫的每一個字。
[奶奶,好人。]四個字
李婉默了須臾,問“那婆子不是你親奶奶,對嗎?”
小子點頭如搗蒜。
“你識字,是誰教你的?”
小乞丐用筆竿點了點前頭已經昏染開來的[奶奶]二字。
一個識字的婆子,教一個非親非故的小乞丐識字,這其中要說沒點故事,李婉是不相信的。
“罷了。”
與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子溝通,著實讓人心累,倒不如等李懷江回來的。
“五虎,你到外頭尋個大夫過來給他瞧瞧那臉上身上的傷。”
洗乾淨的小子不光臉上,方才寫字時露在袖子外的手腕都是一塊塊的瘀紫,也不知身上可還有其他的傷。
且長年混跡在街市上,也不知身上可遺有疾病,還是尋來大夫給他仔細瞧過了,才好把人安置。
待五虎出去後,前廳只剩李婉和小子二人,見小子好不拘束的模樣,這會子距離晚飯還有一個時辰之久,便領了他到灶房先讓譚嬸子給他弄了些吃食墊墊肚子。
等小子喝了一碗的小米粥,大夫也請來了,李婉讓人直接在前廳給他把脈看傷。
五虎小聲在李婉耳旁道“夫人,周大夫是附近最大的一間醫館裡的坐堂大夫。”
李婉點了點頭,對五虎處事的機靈勁越發的認可。
再看向周老大夫,只見他給坐在桌前的小子把兩邊手腕的脈相都把過,眉頭越發的緊皺。
好半晌,周老大夫才收回號脈的手,起身向李婉拱手作揖“夫人。”
“周老大夫不必拘禮,這小子可是有什麼隱疾?”
周老大夫道“夫人不必擔心,患者雖身上多有皮肉傷卻不防事,用藥將養時日方可好痊,倒是其體內似遺有毒症。”
李婉聞言不由地挑眉看向小子,見小子一臉懵懂的樣子,“周老大夫,可知是什麼毒?”
周老大夫一時間也給不出個結論,想了想,道“夫人請稍等。”
說罷,回身從桌上的藥箱子裡拿出一根小木柄子,讓小子張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