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辯聞言,擺了擺手,將驚魂未定的老鴇和龜公驅離。

隨後親自下馬將於禁扶起。

“我漢軍之中,是否有嚴禁私逛妓館這一條?”

于禁聞言愣了一下,沒有說話,而身邊的典韋則是搖了搖頭。

“那日後便有了,如此蝕骨銷魂之地,不宜鐵血將士所居。”

“臣遵旨,只是陛下四營親衛,從未發生過如此事情,可能只是滿督郵未言明罷了。”

典韋拱了一禮,緩緩說道。

話音剛落滿寵從街角持劍殺來,衣襟染血,似是殺了不少人。

他立刻衝到妓館門前,看著倒地的屍體,又看了看妓館的門匾,最後看向了于禁。

滿寵將劍一扔,立刻跪在於禁門前,“於將軍,是我沒有約束好手下鄉勇,我已斬殺了入城作惡的數人,有勞將軍替我殺賊了!”

滿寵說罷,橋瑁緊隨其後,抓著一大賬本就衝了過來。

一見劉辯再次,立刻拱手跪拜,“啟稟陛下,臣方才正在糧倉分糧,滿督郵聞訊趕來,連殺數人才止暴亂,也是此事拖住了滿督郵,未去見過陛下。”

橋瑁立刻替滿寵解釋。但滿寵好似看不見劉辯似的,牢牢跪在於禁面前。

“此人持正不媚上,倒是個正吏。”

劉辯心中感嘆一句,倒是對他接下去會怎麼做,充滿了好奇。

“諸位!”滿寵見於禁不言,立刻站了起來,對著圍觀的百姓喊道,“諸位請聽滿寵一言!”

“原來是高平縣的滿督郵啊!”

“是那個十里八鄉有名的清官啊!”

人群中有認識的立刻開始介紹,一時間全場的目光都落到了滿寵身上。

“諸位,這些被殺的漢軍乃是同在下一同起義的鄉勇,並非正式的漢軍,所以規制上有些疏漏。他們並不知道軍規是什麼。”

“但!犯法就是犯法,聚眾搶糧是死罪,強搶官妓也是死罪,此行與匪徒無異,滿寵既為他們之首,也當領罰!”

滿寵說罷,走到了妓館旁,拿起一根較粗的插門閂,揮了幾下,感覺還不錯,便把那木栓交到了于禁手中。

“於將軍既然助我除惡,也請助我立法!”

滿寵對著有些蒙圈的于禁說道。

“諸位,上行而下效,如此惡行,若不懲處,只恐日後漢軍入城,百姓避之不及,我滿寵既為首,自當罰我!就請諸位做個見證!”

滿寵說罷,不顧地上血跡,一個臥倒便趴在了地上。

“縱容下屬犯法,當杖責五十,罰俸半年,以儆效尤!”

“於將軍!行刑!”

滿寵微微一笑,臉已經被地上的血漬所汙,卻依舊難掩赤誠之心。

“這……陛下?”

于禁看了看手中的木栓,又看了看滿寵,最後還是向著劉辯投來了目光。

“於將軍,事情是你做的,自然由你首位,朕不過旁觀罷了,不過作為旁觀者,朕認為滿督郵所言,依法依理,但念其主動投案,可輕判,諸位你們覺得呢?”

劉辯轉身向著一眾百姓問道。

此刻眾人才意識到,眼前的人真的是大漢天子,一眾百姓立刻跪地拜倒,“陛下說得對!滿督郵這樣的好官,可不能真的傷了他!”

“於將軍,不如便杖責三十,以儆效尤吧。”

劉辯聞言,拍了拍于禁的肩膀。

這件事讓劉辯徹底看清了兩個人,一個是于禁,一個是滿寵。

于禁治軍嚴明,而滿寵則是整肅吏治的一把好手。

于禁聞言點了點頭,開始一絲不苟地行刑。

“陛下,於將軍是否太過了……”

鮑信摸到了劉辯身邊,問道。

“放心,鮑將軍,滿督郵這樣的人才朕是不會留給你的。”

劉辯微微一笑,立刻打消了鮑信的顧慮。

三十杖打罷,滿寵愣是一聲未吭,額頭的汗水洗去了臉上的血漬,他撐地緩緩起身,于禁則是一把丟掉了木栓,將他扶住。

“罪臣滿寵,已領杖刑,奉命來見陛下。”

滿寵轉身看向劉辯,立刻掙扎著跪了下來,三拜九叩。

劉辯知道他的性子,沒有去扶他,只等他扣完,才命人將他抬了起來。

“鮑將軍,這裡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朕帶滿督郵回府療傷了。”

劉辯說罷,親自將滿寵以一種極為不雅,但卻能保全屁股的姿勢掛在馬上,而他自己則是牽馬而行。

“陛下……罪臣豈敢……”

“別多話,就當是朕謝你為朕立法了。”

劉辯沒有回頭,只是拉著馬兒的韁繩,一路回到了府衙之中。

滿寵自杖,皇帝牽馬,這樣的場景立刻被濮陽的百姓口口稱頌,流傳甚廣。

府衙內,劉辯將滿寵安置在自己的榻上,又命醫官立刻給他上藥,這君臣的第一次談心,便是在如此坦誠的畫面下進行的。

“陛下,臣委實不雅,請……”

“不必拘泥俗禮,朕問你,這些鄉勇到底為何如此?”

劉辯擺了擺手問道。

“啟稟陛下,這些鄉勇,本也是良民,但是他們的田地都被豪紳躲了去,又聽聞各路兵馬在兗州劫掠,心中不平,便做出了蠢事。”

“怎麼?山陽郡中,豪紳很多嗎?”

“陛下,不僅山陽郡,除了東郡和譙郡外,兗州各地的豪紳都懼怕兵禍,將自家遷到了兗州中心,這才導致,兗州中心各郡,土地被兼併的厲害。”

“他們甚至開設賭坊,給鄉民借銀錢,鄉民輸了,只能抵上自家那幾畝地啊。”

滿寵說得痛心疾首,絲毫不顧及身上的傷痛。

“哎,最可怕的便是這樣的小世族,上無拳拳報國之心,下有禍害鄉民之慾。若是朕能根除此患,滿督郵可願一試?”

劉辯看著滿寵的眼睛問道。

“陛下請說!”

趴在床上的滿寵,勉強做了一個拱手的動作。

“整合你那些鄉勇,頭戴黃巾,不破不立。”

“陛下,不可!”

滿寵聞言滿面驚懼,擺手說道。

“那滿督郵以為要如何?”

“當依法裁處,非本地的令其遷回原籍,本地的沒收其非法經營,設立鄉規,按照每家男丁數量重新劃分土地!”

“若是世家不願呢?”

“便按超出的部分額外收稅!”

“若是他們以鄉民的名義兼併土地,掛名不在自家呢?”

“可在各鄉、縣設立典農官,以軍屯、民屯為根基,典農官每年以朝廷規制量度治下之田,若有偏差可依重典!”

劉辯聽到此刻,不用再繼續問下去了。

滿寵所說的方法已經是屯田制與均田制的結合,甚至其中還有光武度田的成分在。

要知道光武帝如此雄才偉略,聲望鼎盛的皇帝,當年下令度田都受到了諸多阻力,更別說劉辯了。

但不得不說,滿寵確實是一位能吏,要知道均田制是也是後世才有的制度,並不會在此刻出現。

也許歷史中滿寵也曾向曹操提出這樣的建議,但以曹操當時需要世家的情況來看,是不可能同意的。

“滿寵,你知道這會牽扯多少世家大族的利益嗎?”

劉辯直言不諱地問道。

“臣知道。”

“自古變法,莫能善終,你可知道?”

“臣知道。”

劉辯嘆了口氣,“既然知道,還要去做?”

“臣!願為先鋒!”

滿寵目光堅定,眼中滿是信心。

劉辯作為現代人,當然知道土地兼併是古代商業不夠發達的情況下,難以避免的事情。

即便有針對性的政策,但只要有人的參與,便會隨著時間被腐蝕,從而成為利益鏈條的一員。

但此刻滿寵提出的建議,的確可以極大延緩這種情況的發生。

“現在還不是時候。”,劉辯點了點頭,說道。“等大漢重新一統,朕改制,你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