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看守所全體戒備,武警趿趿踏踏整隊的腳步聲,即便透過厚重的水泥牆也聽得清清楚楚,全所警報拉響,封閉倉門,除一條重重看守的甬道外,餘下全部封閉,所有值班管教,佇立在每一個監倉鐵門前戒備。

這是一個特殊的氛圍,那些在些羈押超過一年,甚至更久的老犯人會沉重地告訴監獄裡的新兵:有人要走了。

和釋放、和上勞改是不同的,這個肅殺的氛圍,要走的人,是走到死路盡頭的。

作為今天的主人公,聶奇峰卻顯得意外地平靜,兩份葷菜,一杯老酒,都是塑膠盤子杯子送進來的,他用一隻殘手持勺,吃得乾乾淨淨,這是此生最後的一餐飯,卻沒有吃出什麼味道來。

這是此生最後的時間,他卻說不出自己腦子裡,心裡,還留著什麼。

或許沒有什麼了,無從改變命運的時候,不管站著跪著,命運都會收割你。

於是,他聽到門響著,拖著沉重的鐐銬,咬著牙,站起來了。

咣聲,鐵門洞開,持槍的武警,宣佈執行死刑的法警,個個眼神肅穆,戴著大口罩只露著一雙眼睛,有人上去攙他,他拒絕了,咬著牙,瘸著腿,一步一頓地走著,而聲音卻惡狠狠地說著:“別可憐我,讓老子自己走.”

沒人理會,也沒人可憐,前後警戒著,隨著他一瘸一拐、隨著鐐具噹噹拖地的聲音,慢慢地,沿著一條晦暗的通道,向外走。

申令辰站在車前,臉色煞白,神情肅殺,他是主動請纓來警衛最後一程的,監獄管理局是特批的,這個嫌疑人同樣很特殊,死刑複核最快,而恰恰在彌留之際,又簽了器官捐贈的協議,接受了採訪,表現不錯。

此舉無疑為整個監獄管理開了一個好頭。

啷啷的鐵鐐聲音,慢慢地傳來,一條活生生的命將從這裡走向終點,申令辰說不清自己的感覺,儘管他曾經不止一次想過,親手擊斃這樣的罪大惡極的悍匪,可在最終見證時的這一刻,他卻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種悲哀。

世界上公平的事只有唯一一件:死亡!它會公平地對待每一個,沒有例外。

這時候,他看到了臉色同樣煞白,艱難走出來的聶奇峰,他沒有憐憫,沒有悲傷,奇怪的是,那怕知道他罪有應得,卻在最後的這一刻,也沒有職業的仇恨。

抬頭一眼,白慘慘的陽光,平視片刻,警車林立的現場,聶奇峰一步一拐走著,臨上車的一剎那,像神經質一樣哈哈大笑了幾聲,對著一眾肅穆的警察高聲呼道:謝謝啦!這麼多人送我上路!真他媽榮幸。

門開,他被武警挾著,上了囚車。

車隊迤邐而行,五輛,申令辰的車在第二輛,同去的林其釗小聲道著:“行刑處安排在司法局指定的訓練場,昨晚才準備完畢,救護車和冷凍裝置已經到場了……根據他的意願,監獄管理局只通知了一個人.”

“容纓.”

申令辰道。

“對.”

林其釗訕然回應道。

“小木在什麼地方?”

申令辰揪心地問,那個不省心的,從廬州回來,又玩失蹤了。

“不知道啊,不過,我想八成今天能見到.”

林其釗如是道。

申令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林其釗訕訕道著:“他肯定擔心容纓的,所以肯定會出現,兩人的這個心結,恐怕不那麼容易解開了.”

申令辰概然長嘆幾聲,黯然道著:“應該是這樣,這才叫不是冤家不聚首啊.”

他的心事同樣無解,而且伴隨著無可名狀的鬱結心理,就像他每每看到前行的囚車,卻說不清心裡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一樣。

迎著灼灼烈日,這一行特殊的車隊駛近郊區三元村訓練場,那兒同樣是戒備森嚴,氣勢肅殺,在今天,在這裡,將要結束一條罪惡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