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喪毛有百萬身家、馬寡婦光車就有幾十輛,瘸哥私下置下的產業恐怕也是個天文數字……我們給大哥服務的,有什麼?就特麼一條爛命,進局子還得自己扛著,找倆錢大頭還給交了,我對你們問心無愧,你們不會不識數吧?是跟著瘸哥混得好,還是跟著我吃得香?”

最簡單的生存問題,把眾人的怒火熄了一半,有人猶豫了,有位眼光閃狠色道著:“可你特麼是警察!”

“錯,老子不是,不過我倒是替警察辦了點事.”

小木道,眾人咦唷一聲,要鼓譟進,小木吼起來,一掏懷裡的東西揚著:“原因就在這兒,自己看看,這上面被關進監獄裡的人都是特麼的誰?大葫蘆,你先看,有你認識的.”

一摞嫌疑人照片,這是大殺器了,剛剛由林其釗從深港警方那兒提取出來的,大葫蘆一看臉色徒變,喃喃道:“我艹,這不二毛子嘛,老子以為他享福去了.”

“這個……這個是老苗.”

“我艹,土蛋什麼時候也進去了.”

“嘖,潘子進去了,肯定都跑不了.”

“哎呀,我哥啥時進去了……我說怎麼沒來找我.”

“你親哥?”

“不,堂哥,跟著潘爺走兩年了……”全是潘子一案陸續涉及的嫌疑人,按照作案地服刑的規則,都會被送進不同地方服刑,有輕有重,唯一的共同點是,很多都是這裡出身的。

大葫蘆手裡的東西被搶走了,一眨眼眾痞的心理被擊潰了,曾經的神話破滅了,大葫蘆苦著臉問著:“哥,到底咋回事啊?”

“這就是瘸哥辦的事,我們為他賣命,他們也在賣我們的命,潘子是賊頭,招一批賊,給他偷東西,折到警察手裡,就再招一批……我們是什麼?連特麼的一條流浪狗都不如,給頓好吃的就要我們的命,等我們栽了,誰也不來管我們的死活……艹他媽的,這就是你們想要的仗義?”

小木怒了,揚手演講著,一如在傳銷團伙裡訓練出來的功夫,把幾十人說得心生悲情,一股子怨氣在無聲無息地滋長。

“大葫蘆,我問你,我坑過你沒有?”

小木問。

大葫蘆眼睛紅紅地,搖搖頭。

“那你特麼不想直著腰桿做人,想永遠爬在地上做狗?誰想唾你就唾你,誰想揍你就揍你?”

小木問著,一揪二葫蘆問著:“老二,你說,我黑過你們的錢沒有?我把你坑進去過沒有?”

二葫蘆搖搖頭,沒有,沒有。

“那你還想用刀扎我是嗎?有錢了我分你一份、沒人管了我帶著你、有飯吃了先管你們倆吃飽。

你特麼就沒有問問老瘸子,警察遍地抓人的時候,他在哪兒?兄弟們流落街頭衣著無著的時候,他在哪兒?黃金狗開著好車,住著大房子,摟著漂亮老婆……他媽的,讓我們這些連狗窩都沒有苦逼兄弟講義氣?我呸!”

小木怒道。

這話聽得,二葫蘆悲從中來,一擠兩眼淚,眼睛紅紅地道:“哥,我錯了,我們錯怪你了.”

“哥,你別說了,我們聽你的.”

大葫蘆兩眼熱淚長流,那一起同甘共苦的日子,比什麼都有說服力。

種下的善因,在最危急的時刻,結出的是善果,小木閉閉眼,壓抑著心裡的激動,朗聲道著:“我知道,老瘸現在恨不得生吞活剮了我,我也知道,他在你們中間肯定放了棋子……不管你們誰通風報的信,老子現在就明打明地站在這兒說,不在乎!從今天起,我要帶著把我當哥的兄弟們,一起站著走出去堂堂正正、挺直腰桿做人,而不是給那個大哥當畜牲、當豬狗……我們那怕爛命一條,也要爛在自己手裡!…相信我的,現在跟我走.”

小木揚手間,群痞被壓抑的個性被煽動、被渲洩、被毫無滯礙地激發出來了,大葫蘆在喊著走、二葫蘆在喊著、一群從廚師學校就跟著喊著,一個帶十個、十個帶幾十個,跟在小木的背後,昂揚地踏進了雨中。

已經攀上樓的申令辰被這場面震驚了,不知為何,他也聽得心神彷彿失守,那句句如刀、字字如箭的誅心之言,能有和你血脈同頻共振的效果,他看著一長列走了工地封閉區的人群,長舒了一口氣。

這時候,砰……一聲槍響,劃破了雨夜的寧靜。

申令辰心膽俱裂,從二層直飛身跳下,直奔出口。

砰……第二聲槍響,他聽到方位了,奔出出口,朝著火花一閃而逝的方向,砰砰砰連開數槍。

有人倒下了,這群人亂了,有人喊著大哥,大哥,木爺、木爺,一下子聚攏了一圈。

郭偉亮起了車燈,一打方向,直耀向開槍的地方,是一處剛拆的斷垣,人影一閃,申令辰怵然低頭,身後的鐵柵叮聲中槍,他舉槍還擊。

砰…砰…砰…槍聲不絕於耳。

倒下的小木覺得軟軟的,腹部一股撕裂的疼,一摸一手血,剛喊著,卻覺得身下還有一人,他一拽,幾隻手都在拽,大葫蘆卻是發現,嚇得失聲道著:“老二……老二……葫蘆,葫蘆,你咋拉?”

“我……我……我……我疼啊.”

二葫蘆一下哭出來了。

“中槍了,快,快把放平.”

小木喊著。

“我疼…疼!”

二葫蘆被放在雨地裡,躺在泥濘裡,表情痛苦地說著,聲音漸弱。

小木一下淚如泉湧,心疼地摸著他的胖臉喊著:“別睡著……跟我說話……快打120,叫救護車……二葫蘆,二葫蘆……你醒醒……”哭了兩聲的二葫蘆,似乎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量,再無聲響了,有人打著手機照著,腹部和胸口的彈洞,在汩汩流著血,他被雨水洗刷著的臉,正在以眼可見的速度蒼白,失血,小木忍不住號陶大哭著,徒勞地用手堵著二葫蘆胸上的彈洞,一遍又一遍,撕心裂肺的喊著二葫蘆的名字。

卻再也喚不回,像血流一樣消逝的生命……槍聲、雨聲、嚷聲、哭聲,聲聲淒厲。

兩公里外隱藏的便衣,聞聲而動,在郭偉的指揮下包抄。

申令辰且戰且追,那位開槍的目的旨在小木,這是情急滅口。

這時候,又發生了更恐怖的事,他聽到了小木在撕心裂肺地怒吼殺了他,回頭時,那群烏合之眾,順著撿著磚塊水泥當武器,像暗夜湧起的濁流,如風、如濤、如箭矢般衝向那位逃走的槍手。

砰……槍響了,在最前的一位黑影躺下了。

嗷……那些人,衝上去了,把槍手瞬間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