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珩下了早朝,走到偏門那裡剛好遇到了侍衛統領蕭潛。
“王爺,有訊息了。”蕭潛拉著祁珩躲到小門洞裡。
祁珩給了他一個小金龜:“怎麼說?”
“嘿嘿,宋嘉正夫人一大早就進宮了,”蕭潛把金龜塞到衣服裡,低聲說道,“那位夫人還真是厲害,我託永寧宮的小太監打聽了,永昌伯夫人差點沒氣死過去。”
卻原來,永昌伯夫人用過早飯就又在永寧宮前哭訴,顛來倒去的反覆說著永昌伯世代忠良,如今竟落到任人欺凌的地步,跟著太祖打天下出生入死,如今一個剛及髻的女子卻要封郡主,讓公侯之家情何以堪。
宋嘉正夫人去了,二話不說也跟著哭,比永昌伯夫人哭得更痛。宋嘉正世代忠良,只是郡主位比人家稍低些,竟落到任人欺凌的地步。當年跟著太祖打天下出生入死,如今竟要竟被還得差點斷子絕孫。
永昌伯夫人被她說懵了,總覺得她說的話怎的如此耳熟,但茂國公與她家如今是一夥兒的,自然要幫著說兩句,便問她憑什麼就認為是茂國公家做的。
宋嘉正夫人不理她,只管哭訴,說皇后娘娘答應給她女兒說一門好親事,眼看著就要成老姑娘了,親事還沒個著落。又說永昌伯家的孫子上回掐壞了她的草藥,那可是她花了三年時間親手養的,為的是給婆婆治病,如今草藥毀了,婆婆身子一日不日一日,永昌伯家卻連個道歉的話都不曾說。
永昌伯夫人聽了,差點沒背過氣去,她孫子上次就掐斷了宋嘉正府幾枝金銀花,難道宋嘉正府還缺這幾文錢一兩的敗火藥?
祁珩聽了,以拳抵唇,忍不住悶笑出聲。
蕭潛自己說著也止不住偷樂:“永寧宮今日可熱鬧了,幾個去請安的娘娘也看見了,都是忍著笑匆匆告退的。”
“太后可說什麼了?”祁珩心道這宋嘉正夫人可真是厲害,跑到太后面前就這麼一哭二鬧三上吊的。
“太后被吵得煩了,一怒之下把兩位夫人都趕出宮去,言說再不管這些事了。”蕭潛笑著道,這麼一鬧騰,兩位夫人在京城中就算是出了名了。
祁珩笑著謝了蕭潛幫忙,騎上如風就往家裡跑,得趕緊把這事跟自家王妃說說。
“王爺!”孫尚書坐著轎子,見到祁珩騎馬窗外奔過,忙出聲喚住。
“咴~”如風立時剎住步子,人力起來揚了揚馬蹄,三兩步走了回來。
“怎麼了?”祁珩皺眉,他著急回去跟自家王妃吃早飯呢,玉然說今天會親自給他做珍珠丸子!
“今日兵部有些事必須得王爺定奪,您可一定得去一趟。”孫尚書無奈道,這祖宗以前三天兩頭的躲懶也就罷了,如今征戰回來,還一次沒去過兵部。
“知道了。”祁珩擺擺手,最近他正要找個由頭把齊安那老匹夫拉下去,估計孫尚書是要跟他商量這個事。
“玉然,我回來了!”祁珩剛進東苑,就興奮地嚷嚷。
宋玉然趕緊把手上的藥塗好,轉身迎了出去。
“珍珠丸子呢?”祁珩興沖沖的把自家王妃摟到懷裡,她身上還沾著食物的香味,聞起來十分可口,忍不住在那白皙的頸項間嗅了嗅。
宋玉然被弄得癢癢,輕輕推開他指了指桌上的盤子。
桌上幾盤精緻的菜餚,全是用白瓷碟子盛的,只中間放了一個木盤,裡面滿是炸得金黃的丸子,旁邊還放了一個青瓷小碗,裡面是調好的蒜泥蘸醬。
祁珩來不及坐下,就拿筷子夾了一個,蘸上醬汁,一口吃了下去。香脆可口,十分好吃,讓人忍不住想吃更多,於是又吃了一個,含糊道:“玉然,你太厲害了,沒做過飯就能做得這般好吃!”
宋玉然無奈地拉著他坐下,給他盛了碗稀飯。早上祁珩賴著不肯起床,非要跟他親熱,最後無法,只得說給他做珍珠丸子才把人哄出門。
“這也不算我做的,廚娘把什麼都做好了,我只是把它們擠成丸子下鍋炸而已。”宋玉然把左手放在腿上,只用右手吃飯。
“已經很了不起了!”祁珩加了個丸子餵給身邊人。
宋玉然推拒不得,只得張口咬了一半,還未等把另一半也咬下來,筷子已經轉了個彎,填進了祁珩的嘴巴里。見他吃得這般自然,宋玉然也不好說什麼,只得抿了抿唇,慢慢地喝粥。
祁珩給自家王妃夾了些菜,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吃下了最後一個丸子,才想起來,自家王妃的左手竟一直放在下面!因為她的禮儀向來到位,少了隻手依然動作優雅流暢,這才被祁珩發現,不等開口,一把將桌下的手抓了過來。
“嘶……”宋玉然吸了口涼氣,待掙脫已然來不及,瑩潤的小指上,兩個透亮的水泡就那樣毫無遮掩的呈現在祁珩面前。
“玉然……”祁珩皺起眉,心疼得不得了,吃珍珠丸子的那點愉悅頓時煙消雲散。
“沒事,過兩天就好了。”宋玉然嘆了口氣,她從小雖說過的不易,但奶孃總是護著她,不讓她下廚,原本看著廚娘做似乎很是簡單,真讓自己做起來,就笨手笨腳了。
“以後不許再去廚房了。”祁珩讓人去取些碎冰來,拿綢布裹了,小心地敷在水泡上。
冰涼的觸感緩解了火辣辣的疼痛,宋玉然看著祁珩小心翼翼地塗藥,又對著傷處輕輕吹氣,那認真的樣子,或許只有研究佈陣圖的時候會出現。緩緩勾唇,只覺得心中暖暖的,燙兩個泡也值了。
“這兩天別出去了,要是再凍著可就得留疤了。”祁珩握著那隻如玉的手,心疼不已。
“聖旨到!”兩人正說著話,忽而門外傳來通報聲,兩人對視一眼。宋玉然讓福來先去接待傳旨太監,拉著祁珩趕緊換了衣服,到前院去聽旨。
“郕王妃宋玉然接旨!”傳旨太監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郕王夫婦,展開了繡著五色龍的明黃卷軸。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郕王正妃宋玉然,雅正端莊,聰敏過人,於戰場上協助郕王屢立奇功,堪當大用。今以皇室子嗣之身份,封郡主,號文麗,賜食邑千擔,良田千頃,七日後行封侯大典,欽此!”宣旨太監的聲音尖細,但鏗鏘有力,一字一頓,很有氣勢。
“臣女宋玉然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宋玉然叩首,雙手接旨。
宣旨太監這才緩下神色:“恭喜王妃了。”
祁珩率先跳起來,拉了自家王妃一把。宋玉然拿著聖旨,明黃的卷軸在手,才意識到自己真的要封郡主了。轉頭看向祁珩,對方回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
福來已經捧來了打賞用的金銀,祁珩抬抬下巴,直接端給了宣旨的太監。
老太監和身後的一群小太監立時喜笑顏開,宋玉然回過神來,笑道:“幾位公公辛苦了。”
“謝王妃賞,我們也跟著沾點喜氣!”幾個太監分了賞錢,各個樂不可支,如今是太平年,基本上不會封郡主,所以平日宣旨,縱然是封丞相也得不了這麼厚的賞。
“袁公公,怎麼聖旨這麼快就下來了?”祁珩請幾個太監進去喝杯茶,他們卻趕著回宮,臨出門時順道問了一句。
“嗨,還不是那兩位夫人鬧騰的?”袁公公是御書房伺候的太監,自然知道的多些,左右看了看,悄聲道,“太后被吵得無法,著人催皇上趕緊把這事辦了,省得再有人去鬧。剛好就就著太后在,擬了封號,就直接下旨了。”
祁珩聞言勾了勾唇,又塞給他一個小金佛。
宋玉然看著聖旨上的字,禁不住有些感慨,萬萬沒有想到,封號竟然是“文麗”,當初她的母親從小對她的希望就是這個,文靜秀麗,如今失而復得,似乎母親從未遠離過。
祁珩見她看得專注,便沒有出聲打擾,只是在後面輕輕把人摟進懷裡,懷中人側頭看他:“你今日不去兵部了?”
“午後再去吧,”祁珩伸手幫拿著聖旨,順道拉過那隻左手看了看上面的水泡,“我家王妃封郡主,我自當在家裡陪著文麗郡主用午飯。”
宋玉然瞪了他一眼,自己偷懶還拿他當藉口:“打從回來後,你就越發懶散了,當心有人參你居功自傲。”
祁珩不以為然,拱著懷中人搖搖晃晃的往屋裡走:“我若是突然變得勤勉了,那些人還要更加忙了呢,我們還是多心疼心疼他們吧。”
宋玉然想想也是,君心難測,太積極或是太懶散都不可取,還是照以前的樣子,三天打魚兩天上網比較好。便不再多言,拖著背上掛著的傢伙回了東苑。
封郡大典雖然宋玉然主張從簡,但必不可少的禮節依然繁瑣。
接下來的七天裡,不停地有人上門恭賀,禮部的官員也時常跑來問詢,生生快把郕王府的門檻踏破了。
“我準備把齊安調到西南去。”祁珩喝了口茶水,淡淡道。
付廂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他們找了宋安的把柄,足夠讓他連降三級,發配到偏遠的地方做個小官。畢竟齊安前些年也為他們出過不少力,凡事也不能做得太絕。
“齊安給了我這些。”祁珩把一疊書信放到了桌上,“只求能讓他把女兒帶走。”
宋玉然拿過那些書信看了看,微微蹙眉,這裡面有不少官員的罪證,拿出來就能扳倒不少人,嘆了口氣:“齊安對女兒倒是真沒話說。”
“呵。就算我放了她,她那副樣子,還能活多久。”祁珩輕笑道。
祁珩聽她嘆氣,知他是想到宋嘉正的種種作為,伸手握住她的手:“就是太寵著了,才養成那樣。”
宋玉然知他在安慰自己,點了點頭。
“王爺你的意思是......?”付廂開口詢問。
“齊安都這麼有誠意了,本王是那種不體貼的人嗎?”祁珩輕笑道,眼神突然變得狠厲起來,“呵,況且就算我放了她,她那副樣子,還能活多久。”
“是。”付廂心中有數,點了點頭。
“難不成......”宋玉然看著祁珩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腦中聯想到那日齊氏的樣子,忽然有了一些不確定的猜測。
祁珩失笑,“你怎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說完伸出食指輕颳了一下宋玉然的鼻尖,“她那樣對你,我怎麼可能讓她好好活下去?”
宋玉然心中一陣酸澀,不知說些什麼好,只能默默握緊了祁珩的手。
“咳咳咳......”被再一次忽略地付廂,咳出了要吐血的力道,突然低頭看了看宋玉然腳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虎皮毯子。
宋玉然臉紅地慌忙鬆了手,見付廂往腳下看,低頭就發現雪球不知何時已經臥到了自己腳邊,扒著她的鞋面睡得香甜,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揚。
“這就是王妃您養的老虎?”付廂彎腰仔細看了看,“挺壯實的。”
“吃的比我都多,可不壯嗎?”祁珩抬手把小老虎拽起來,這傢伙已經長得挺長了,立起來跟人坐著差不多高,再也不能隨手拎了。
“哇唔!”雪球被打擾了很是不滿,衝著祁珩呲牙,揮了揮厚厚的毛爪子。
宋玉然見付廂眼中似是喜愛,卻又保持風度禮節坐著不動,便遞給他一片肉乾,付廂不明就裡。但很快他就明白了,那胖胖的毛團快速撲了過來,兩隻爪按在他腿上,眼巴巴地看著付廂手裡的肉乾。
付廂愣怔片刻,把手中的揉遞過去,小老虎迅速咬住,一口吞了下去。但仍然扒著他的膝蓋,想看看他有沒有藏其它的肉。
“你怎麼膽子變小了,伸手摸摸看啊。”祁珩看著平日裡活蹦亂跳的付廂此刻僵著身體的樣子,就想笑,忙催促他試試手感。
付廂猶豫了一瞬,才緩緩抬手,摸了摸小虎頭,這種動作他很少做,所以動作很是生疏。
宋玉然眼中也浮出笑意,適時開口道:“這次封郡主的事,多虧左相來回奔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