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迷霧海第二十天,不列顛尼亞的艦隊依舊在海洋上航行。
這很古怪,失去了意識鎖之後,人們都已經意識到了時間開始繼續進行流動。但是大家看著那一片漆黑的海洋,心中卻彷彿重新有了意識鎖,只是呆滯的不斷重複著之前的行動。
在黑暗的夜中升起來自教廷購買的聖光,照亮周圍的結界和船隊,形成了如同城牆一樣的法術結界,在黑暗之中推進前進。因為無數的詛咒和力量都是源自於黑夜和黑暗,在星空的黑暗之下,就算是再怎麼謹慎的前進也是很自然而且正確的選擇。然後就是播撒著他們的祭品,開始測算著目前的風暴海的面積。
他們的方式很簡單,將整隻船隊散開之後,就像是播撒糧食一樣向著四面八方投放著各種祭品。因為這些祭品沒有五官和消化系統的原因,就算是進入海洋之中,一時半會兒也絕對淹不死,可以當做放置信標來使用。他們的屍骸和獻祭的儀式將會匯聚成為一個巨大的共鳴的生產矩陣,並且開始不斷的向著海洋的四面八方發射出探索用的波紋,開始檢查整個海洋的面積。只要沒有神靈干擾,這個探索方法可以說是異常的優秀。
但是所有人都不想面對的是,他們儀器上雖然標註了那些海洋的地貌還有他們行駛過的距離,可是上面的數字不論是誰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的。在一片風平浪靜,甚至如同鏡子一般寧靜的海洋上,船隊寂靜的前進,潑灑著點點晶瑩的祭品,陷入到了深深的恐懼之中。
“第二十次迴圈……脫離了迷霧海之後進入到了風暴海,我們檢測到的海底水文環境每天都是一樣的。”
海軍上校看著儀器上面的讀數,已經開始有些汗流浹背了。
他們這些專業擺弄儀器的才知道這回的事件到底有多麼的讓人毛骨悚然。雖然經過迷霧群島的修整和補充,他們已經重新拿到了可以迴圈利用的種子和物資,但是植物麵粉這東西誰吃誰知道。大家都迫切的需要再一次抵達某個海岸進行修整。可是海底水紋環境做不了假,他們航行了這麼久,每一次都是一個迴圈。
不論是向左向右還是向上向下,儀器的判斷和祭品雷達傳遞回來的畫面之中,所有的海底都像是方方正正的岩石塊,不斷地以螺旋的形式向著伸出蔓延。分毫不差,每一個都是如此,沒有任何版塊有例外。
這個龐大而又寧靜的風暴海上沒有半點風暴和微風,波浪也根本不存在。但是在海洋下面,無數複製品的岩石在浸泡在水中,無限螺旋的向著最深處層層迭迭的向下旋轉。甚至很多人都有一種十分恐怖的幻覺,那就是他們實際上一直在向著下方走,就像是一個細菌落入到了抽水馬桶之中一樣,他們感受不到那強烈的漩渦,但是卻永遠的向著下方前進,彷彿要行駛到整個世界的地獄深處一樣。
聲音也沒有,風也沒有,除了日月輪轉之外,就好像已經行駛到了世界的盡頭,一個無限迴圈的純淨帷幕。沒有任何人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也沒有什麼人能夠理解為什麼要繼續前進。他們已經感受不到了迷霧群島的存在,更不知道自己航行還有什麼意義。但是唯獨在這個時候,海軍上校非常慶幸自己的選擇。
他跟那個善良的神明做了一個交易,他腦海之中的燈塔的畫面依舊清晰。只要閉上眼睛,那宏偉而又仁慈的偉大燈塔總會指引他前進的方向。他的航向沒有錯誤,因為他確實是感覺到燈塔的距離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只要確信這一點的話,那麼不論怎麼走都不算錯誤。他們本來要做的就是探索未知海域。
可是,現在的情況,真的有點太毛骨悚然了……
看著海洋下的儀器傳來的分毫不差的畫面,海軍上校還是能夠感覺到那無限的壓迫感正在自己心中醞釀。
究竟是什麼人,什麼樣的可怖力量,能夠讓長達二十天的航行下的海域,永遠維持著這樣條理分明的彷彿早已切割出來的稜形石柱的樣子?那些石柱的下方又隱藏著怎樣驚天動地不可告人的秘密?曾經對於樂土和樂園的探索簡直像是個笑話,那裡面存在的只不過是一群奇幻生物還有隻是信奉著一些無能神明的人類而已。但是現在,他們卻看到了完全不屬於認知中的可怕跡象。貌似友好的不知名神靈,永遠在腦海中點亮的偉大燈塔,還有無限複製的風暴海,接下來還有什麼事情要等待著他們?
他們不知道,但是船隊依舊無情的前進著,將所有的美好畫面全部扯碎。
但是航行到了一個下一個節點的時候,海軍上校忽然目光一動,看到了海洋上的一個全新的存在。
那東西並不起眼,甚至很容易就和海平面溶解為一體。但是面對二十天的如同複製貼上一樣的海域,這個地方看起來還是太過於顯眼一些。海軍上校很快就在所有的船隻上下達了命令,全速向著那個奇怪的地方前進。
而不列顛尼亞的純白艦隊更是張開了自己的羽翼,開始在虛幻的空間之中航行漂浮,迅速的向著那個特異點航行而去。而很快的,人們就發現了那個特異點的情況。那並不是想象之中有關於風暴海域後方,那個神秘的舉行了昇天之日,將整個世界籠罩在巨大風暴之內的強盛帝國的遺蹟,而是一個他們很熟悉的影子。
“聖母救難像……是教廷的標誌。他們曾經來過這裡。”
看著那在海洋上逐漸靠近之後越發顯得巨大的建築,海軍上校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個巨大建築的來歷。
那是一個巨大的,並沒有閃耀著什麼光芒的雕塑。一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女性正手捧著一個瓶子,很溫柔的看著海洋,彷彿正在看著不列顛尼亞的艦隊一樣。
這個建築上面並沒有什麼風吹雨打的痕跡,看上去異常的乾淨整潔。黃銅散發著淡金色的光芒,就這樣什麼動作都沒有的,只是慈愛的看著海平面上的所有人,就連不列顛尼亞艦隊的到來也沒有能夠讓這個閃耀的雕塑有什麼變化。她看上去就只是一個普通的雕塑而已,甚至在最下方還有樹立起來的時間記錄。
而被叫來進行辨別觀察的陸軍中校看了一眼之後,很快就下達了結論。
“聖光教廷在差不多四個月前在這裡塑造的雕像……他們一定是早就知道了這裡的風暴會消散。”
“也正常,畢竟當初東方來的賢人們最早的交流物件就是他們。有著一些我們不知道的內幕條件也很正常。但是很奇怪,為什麼這個雕塑上面並沒有聖母的賜福?他們應該在這裡產生賜福才對。”
海軍上校看著面前這個二十天以來第一次看到的人造物,有些困惑的自言自語到:“教廷所擅長的不就是這樣麼?透過塑造雕像引來聖母和聖子的賜福,一點點的利用聖域的影響力向著內外進行擴張。不僅不會死人,而且所有佔領區的子民們幾乎不會因為其他原因而產生暴動,同時可以作為天使降臨的場所進行天使部署,每一個區域都是一個整體,這是教廷的優勢……可他們為什麼沒有進行賜福?”
是不想嗎?還是……不能?看著那在艦隊旁邊依舊顯得十分巨大的,身高恐怕足足有上百米的巨大雕塑,不列顛尼亞的指揮者們心中產生了一定的困惑。
“長官,我們發現了這個雕塑的下面有一些痕跡,您可以來看一下……”
“我看看……”接過了傳訊兵遞過來的記錄,海軍上校眨了眨眼睛,開啟了自己的記錄模式,馬上分析起來那個卷軸上面記載的一切資料和相關資料。而很快的,一副更加駭人聽聞的畫面在她的腦海之中緩緩的展現出來。
那個上百米高的雕塑下方和內部全部都是畸形的人體和骨骼。這些肋生雙翼的類人形生物全部失去了頭顱,滿滿當當的擠壓在了雕塑和下方,用自己的血肉和骨骼塑造出來了一個在風暴海上出現的地標。而這些怪誕的死亡者無頭的身軀全部高高的舉起了手掌,指向了同樣的一個方向。
海軍上校能夠感受到,他們指向的方向正好是偉大燈塔所在地的右上角的區域,也是不列顛尼亞要探索的目標。
這些沒有頭顱的天使不會說話,身軀也已經變成了岩石,只是靜靜的在這沒有風浪和海波的海域之中形成了這樣的一個道標。而海軍上校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沉默了片刻之後,下達了自己的命令。
“所有人聽我指揮,向著雕塑正後方指向方向前進。我們已經發現了教廷的陰謀詭計,我們不能夠讓不列顛尼亞在這次大探索時代之中落後於人。那些虛偽的教廷,他們帶來的人口在這裡已經部署了一個座標,我們堅決不能夠讓這些可惡的傳教士們繼續傳播他們的想法!他們的位置應該是成為我們的一條羽翼!”
“現在開始拔錨啟航!我們不在乎航向如何,我們一定要搶在教廷前面拿下新大陸!”
對著那些士兵們發出了命令,海軍上校最後看了一眼那慈眉善目的巨大雕像後,一聲不吭的回到了船艙裡面。
而那雕塑只是那樣慈愛而又冷漠的看著這些艦隊再一次的從自己的身邊離開,開始向著那無以名狀的恐怖領域前進。在數個月前,建造了這個巨大雕塑的艦隊就已經按照那個方向前進,而如今也是如此。
他們每個人都有著想要開拓新世界的覺悟,但是最終每個人都會受困於這樣可怕的世界之中。因為對於普通人來說,那個嶄新的世界,就是純粹的地獄。
沒有任何人類能夠從地獄之中逃離,就連那些異族的神明也是如此。
“……嗯,所以你們就一起困在這裡了?神明,船團,探索者,很熱鬧啊。我是個好人,我會帶你們離開的。但是我同樣只是個人類,我沒法做到直接把你帶回去。”
“????”
“哦,你是指這個啊。”
看著自然之靈指著銀之門一臉茫然的樣子,李昂拍了拍腦袋,微笑著說道。
“銀之門,只是能聯絡而已。你要從裡面出來的話就會接受世界一切隱秘的沖刷,反正早晚會溶解的。我只是表面上透過這東西跟你進行聯絡而已,並不是真的能夠把你救出來或者怎樣。透過訊息交流,是我的外掛的功勞,我只是個人類而已,做不到你們這種超自然生物的事情哦?”
“沒關係!”
自然之靈咬了咬牙,表現出來了堅定的態度。
“我是自然之靈,不過是這個世界上的隱秘輪轉,我撐得住!”
“嗯?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說的世界是指我們腳下這個可悲而又渺小的星球了?”
“……”
自然之靈呆呆的看著銀之門之中那個看起來有些帥氣,但是卻又讓人察覺不出任何異樣的人類。
他的眼眸平淡而又困惑,但是從眉宇之中的角落裡面,自然之靈能夠完全的感受到一種來自於靈魂之中的,來自於他們生命之中的一種輾軋的感情。
一種純粹的,對於它們的傲慢。
“放心,很快的。稍等一下,我直接給你們指一下道路吧。反正有氣息的存在我也大概清楚你們所在的方位,至少在探圖方面我應該還是稍微有點自信的……只要對方不是人類的話,我應該都能面對。”
“李昂……你到底是什麼……”
“還在講這事,我都說了我是人類,只不過有外掛而已。”
從曲折的空間之中邁步走出,李昂周圍圍繞著曲翹的空間折迭的波紋,看著不敢置信的自然之靈笑著說道。
“走吧,還得救人去呢。我爭取快點把你們救出來,銀之門裡面的東西可比你們的掙扎有趣多了。雖然不如我子民們的努力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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