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工門

說起天工門，現在人們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他們的偃甲術和想到他們那荒誕的夢，認為他們只是是一群天真的科研大佬。

然而他們早就忘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天工門還不是叫天工門的時候，他們這群專精科技的大佬也不是現在這般人畜無害。

傳說天工門的前身是三大顯學之一的墨家，他們的偃術發源自墨家機關術，是為了制止戰爭而誕生，現在通用的偃機術也不過是偃術中的一支。

墨家的思想核心是“兼愛”，主張“非攻”，理想是“愛利百姓”。現在天工門也繼承了這些思想與信念，所以除卻那遭人嫌棄的“人人如龍”的妄想，天工門無論是在世俗還是修界名聲都非常的不錯，很多宗門嘴上不說，私下卻跟他們有著緊密的合作。

說回墨家，因為墨家的獨特思想，所有的墨家弟子無論是在哪個領域都是獨樹一幟的。

為了理想，他們不怕挑戰，不懼犧牲，似乎他們修煉時就沒有過青山長留的念頭，不到黃河心不死，與修界流行的大勢格格不入。

所以不僅在凡俗勢力的眼裡，很多人都不願意與他們為敵，就算是修士也不大想招惹他。這些本來是與其他人無關，他們愛幹啥就幹啥。

只是後來墨家某一任矩子天賦異稟，將墨家機關術與修界符術、陣法相結合，創出了可以高效使用靈氣的偃術，墨家由此改為墨門。

那時候，因為墨門偃甲使用門檻低，耗能少，修界不少低階甚至高階修士也喜歡使用墨門的偃甲作為輔助，墨門的偃術一時間極受追捧。

各方面的人才源源不絕地加入墨門，傳統的偃術不斷創新，其門下發展出了用於生活的偃機術；用於戰鬥的偃甲術，用於娛樂的偃傀術等……幾大流派，地位直追老牌的宗門，甚至頂掉了原本九大宗門之一——凌雲劍宗的位置。成為當時最炙手可熱的宗門之一。

然而很多時候，站得越高跌得也會越慘，天堂也能瞬間變成地獄。

很多時候，技術如果沒了限制就會生出很多事端。由於墨門的發展太過迅速，他們的思想逐漸發生變化。他們的信念由“兼愛非攻”轉向了“人人如龍”，既然世界是危險的，那墨門便賦予他們能自保的實力。

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人心經不起試探。無論是機關術還是偃術，它們原本都是為了制止戰爭而誕生。然而，因為偃甲使用的低門檻低和高效果，它們便由止戈的規矩變成了戰爭的工具。

原本修界打生打死是常態，修界人少，死了就死了，很少發生大規模的衝突。最大的破壞也不是每隔一千年一次的魔劫。

現在，由於擁有便利的偃甲術，凡人觸碰到了原本不屬於他們的力量。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爭霸之心在某些人的心中漸漸開始增長，他們也想要和修界一樣的自由。

作為一方霸主，臥榻之側豈忍他人鼾睡？人類都是有逆反之心的，被人壓在腦袋上的日子他們受夠了，好不容易擁有可以與修士較量的力量。他們想要自由，想要佔有，想要統一！

而導致這一切發生的墨門同樣想要改革。雖然修界約定俗成儘量不在世俗世界使用超凡的能力，但這管轄不了一些瘋子。為了讓普通人能夠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墨門的解決方法是給予他們掌控力量的鑰匙，他們想要實現“人人如龍”的理想。即便是要與整個修界為敵他們也毫不畏懼，甘之若飴。

於是，已經尊為玄門九大宗門之一墨門背叛了修界，開始了與俗世王朝的合作。一些想要渾水摸魚的勢力同樣加入了這場世界力量大洗牌的運動中，開始了混戰時代。

能與墨門合作的也是非同小可的勢力，他們之中有的傳承自上古帝族，有的繼承了眾神沉睡之前賜予的力量，有的是新生的混血世家，還有的是孤注一擲要趕上時代洪流的新生門派，他們利用著偃甲術這一大殺器，越級殺敵不是夢想。

九州的血劫夢魘就此開始。自戰爭開始打響，所有的理由抱負在鮮血白骨前都便成一了樁樁的悲怨與仇恨。

你殺我師，我伐你父……恩恩怨怨在抵死的糾纏下已經變得毫無意義，每個人都殺紅了眼，恨不得對仇人扒皮拆骨，飲血啖肉。

即使有宗門想保持中立去勸和，結果不是吃了大虧自己默默閉門不出，就是被捲入那無法解開的恩怨中成為新的恩怨。

無數生靈慘遭殺戮、獻祭。人類聚居的城市中血可漂櫓，連土地都染成了暗紅色。戰爭就是臺絞肉機，令無數家庭破碎，讓每個人都生活在煉獄之中。這規模與任何一次魔劫相比都毫不遜色，對於凡人而言，這傷害甚至比魔劫還要嚴重。

因為往常在魔劫發生時，最先頂在前面的是宗門弟子，只有九州大陣破損後魔族才能進軍神州大地。

內部戰爭是不能激發眾神為九州設下的保護大陣的。

後來因為殺戮太過，無論是宗門勢力還是凡俗勢力都遭到了嚴重的反噬。各方孽力反饋自身，這一下誰都打不下去了，被鮮血衝昏的頭腦終於冷靜下來，只能握手言和。

於是經過協商，王朝勢力盤踞中州，修界勢力退居其餘八州。

這是雙方的妥協。

王朝已經有了自己的力量肯定不甘人後，以後麻煩一大堆，還不如讓他們自己管理，當作一個宗門，其他各大州負責壓制便可。

反正執政之人不可長生，不可修煉，撐死了他們也只有兩百來年的壽命，翻不了大浪。

更何況中州人口太多，人道之氣繁雜，對修界來說也是一種汙染，估計除了列聖的儒門沒人願意待，王朝能自己扛也好。

而與世俗勢力合作的墨門本以為打完了可以好好改革，實現自己的理想，沒想自己居然被一直支援的王朝背刺了。

他們挖空墨門的技術後就一腳踢開了墨門，與儒門搞起了合作，墨門這次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白白為人做嫁衣。

遭到背刺的墨門只能撤回江南老窩。沒想到老窩也被人下手，損失慘重的墨門被偷家了，不知哪家扶持的雲裳宗和太平商行瓜分了江南道。

墨門鉅子接受不了自己遭到背刺的結果，一口氣堵著出不去，就活活被氣死了。

聽說後來新任鉅子也是氣不過，想將墨門改作嫁衣門自嘲，被門下制止後將墨門改作了天工門。

還好那時候大家都元氣大傷，不然現在的天工門該成天工術了。

天工門一心要為凡俗出頭，沒想到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賠了夫人又折兵。

經歷過大起大落後，他們也沒什麼出頭的心思了，技術研究一心往日常生活用品上靠。作為旁門名揚天下，也算是給自己的理想一個交代。

這事再次說明革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聖人之所以能成為聖人還是有其道理的。

天工門固然慘得令人同情，但這跟夏章無關，他看重的是天工門對符籙出神入化的技術運用。

對修界來說，符籙主要運用在戰鬥上，很少人會研究符籙除了戰鬥還有什麼用。

現在，天工門的偃術給了夏章一個全新的研究方向。或許他以後能以符籙的形式再創一條路也是說不定。

就在夏章和秋華在偃機鋪裡東張西望時，忽然門外傳來了熙熙攘攘的吵鬧聲。

怎麼回事？

大概是人都愛看熱鬧的，看著店裡原本就沒幾個的客人，閒得要長蘑菇的幾個銷售在聽到動靜後都熱情地圍了上去，一邊看熱鬧一邊推銷自己的份額產品。

這來人也是誇張，懷裡摟著一個身嬌體柔的佳人，身邊圍了四五個小廝，捧著用禮盒打包好的物品，隱隱有幽香飄散。在他的身後，還有了兩個身材魁梧，目閃精光，腰繫哨棒的家丁。一看就知道身家不小。

本來秋華沒打算理會他的，一個紈絝子弟而已，世上多的去了。

好巧不巧，在那人踏入這個偃機鋪時，石魚靈竅裡的七情珠居然微微動了動。那濃烈的情緒如同飯菜的香氣般吸引著他，讓他觀想的石魚激動不已。這是什麼情況？

放棄對偃機的研究，秋華隨著七情珠的指引來到了找到了熱鬧的始作俑者——一個還算得上有風度的富家子弟。

只是，秋華瞅了瞅他的生命之火，發現那他身上的陽氣有些不足。這便是吸引七情珠的人？看起來挺正常的，不像有異類纏身啊？

忽然，他跟在他旁邊的佳人動了動，撇下了正在做介紹的銷售，靠在那富家子弟身上說了幾句什麼。

原來這個才是正主，那佳人撲到富家子弟懷裡時，臉正好朝向秋華，讓他看了個正著。

正是這一眼，居然令秋華一個修士都嚇了一跳。

那撲在富家子弟懷裡的佳人居然是個男人！！！

這個認知，好似五雷轟頂，將秋華雷了個外焦裡嫩。又好似為他推開了世界的新大門，砸得他暈頭轉向。

迷迷糊糊間，他還以為自己是認錯了，那只是個長得比較英俊的女人而已。然而，他的靈識告訴他，他沒認錯，那真的是個男人，還是個柔若無骨，面如好女的男人。

只是，這男人，怎麼……怎麼……怎麼這麼——令人不適？那嬌俏的神態，那嫵媚的眼神，那親密的態度，這是一個男人該向另一個男人展現的嗎？

帶著又炸裂又懷疑的目光，秋華看見那男人帶著富家子弟朝著其中一個銷售走去。剛剛那個銷售給他推銷了天工門最新出產的留影機，他說：有了這個留影機他就能將自己最美的身姿錄下來，送給自己最心愛的人了。他要讓自己歌聲隨時都可以陪伴在他的愛人左右。

他像一個正在熱戀中的少女一樣，眼含羞怯，欲拒還迎。

那富家子弟也是個冤大頭，居然被一個男人迷得七葷八素，絲毫沒介意銷售報出的價格，豪氣地為那佳人拿下了那臺留影機。

不是，大兄弟你咋回事？那人他再漂亮也是個男人啊？你在圖些什麼？

只偷看過傳統武俠話本的秋華還沒研究過禁書，眼裡透露著一股未被知識汙染過的清澈。

這難道是被妖魅迷惑了？想到七情珠對著那妖媚的男人蹦噠個不停，秋華當下施法從他身上將那些浮糜之氣剝離。

那男人身上的氣質頓時一清，可沒過片刻他又被浮糜之氣浸滿，秋華的手段竟只是治標不治本。怎麼失利了？不應該啊，青珠身上的心孽他都能弄死，沒理由這個只是有點魅妖味道的苗頭他沒辦法處理啊？

不信邪的秋華又試了幾次，還是無法驅除那男人身上的浮糜之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跟富家子弟一起走出了偃機鋪，登上那駕豪華馬車，威風八面地離開。

表演的人走了，圍過來吃瓜的群眾也都散去。成功逮住了一條大魚的銷售正滿臉笑容地接受著別人的賀喜，不知這次掌櫃會給她多少提成。

這時一個酸溜溜地啃著話梅蜜餞的銷售向秋華走過來，嘴裡小聲地嘀咕著：“真是個走了狗屎運的傢伙，那香大家怎麼就沒看上我這邊的呢？咱這邊也有新品到鋪啊！”

見到秋華還愣在原地，便收起話梅蜜餞，咳了兩聲提醒後說道：“客人，請問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秋華被她打斷了思路，但也不好計較，正想拒絕她的推銷時忽然靈光一閃，改口道：“姐姐，我想看一下打漿機，不知道有什麼好推薦的嗎？”

“嚯！”銷售眼前一亮，這次是讓她逮住了大魚了麼？秋華問的剛好是她的業務範圍，於是她非常熱心地將人帶到了自己的地盤開始了推銷工作。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秋華看似在認真地聽她瞎扯，實際上正暗搓搓地刷她的好感，想要套那個妖媚男主的情報。直覺告訴他他能在那個男子身上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捏著手中那團浮糜之氣，秋華在心裡暗暗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