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是白芷。
我從沒有想過會在這裡遇到她,也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是現在的這副模樣。
隨著DJ舞曲的節奏,白芷在舞池裡搖晃著,她雙臂交叉地抬起至頭頂,除了展示出她雪白的胳膊外,更是展現出了某處的豐碩,讓人難以側目。
對面的男人似乎已經抑制不住,終於是一把摟過了那水蛇般的腰肢,神色迫切地和白芷說著什麼。
男人的行為雖然粗魯,但白芷也只是微微一驚,隨即倒順勢摟住了男人的脖子,可不管男人說什麼,白芷始終笑而不語,眉目間充滿了魅惑,還有一分自得。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臟似乎跳的更快了,甚至能夠聽到那種打鼓般的聲音,而那顆不安的心,彷彿將要從我胸膛中蹦出來一般。
這不是激動、不是興奮,而是一種失望、一種傷感。
我沒有無動於衷,更不會冷眼旁觀著眼前的這一幕,但我也不會以一種野蠻的方式直接把白芷給拉走。
深吸了幾口氣後,我終於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以免等會兒會因為情緒激動而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
我走到了舞池裡,走到了白芷和那個男人的跟前,對那個男人客氣道:“對不起,我能和她說幾句話嗎?”
男人和白芷一同看了過來,男人的眼裡充滿了不善,而白芷的眼裡則是充滿了驚駭,她彷彿從未料到我會出現在這裡,也從未想過我會撞見她這副樣子。
男人許是因為被白芷撩撥的心癢難耐,可白芷的無動於衷又讓他毫無辦法,於是被我打斷後,他堆積起來的情緒便灌到了我這裡,他言語不善道:“你是誰?”
“我是她的朋友。”我回道。
“哦?”男人眉毛一挑,轉頭望向白芷。
白芷點了點頭,輕聲道:“薛總,他是我朋友,我和他說幾句話再回來可以嗎?”
這個叫薛總的男人似乎有些不悅,他撇了撇嘴,道:“白芷,他和你是什麼關係的朋友,不會是男朋友吧?”
“不是的,就是普通朋友。”白芷搖頭道。
男人斜瞥了我一眼,語氣不悅地對白芷道:“哼,薛總我今天可是有點不高興啊,你有什麼事情不能回去再說,非要現在說?”
白芷一副為難的表情,正欲開口說話時,我卻對這個薛總道:“我不過是想和我朋友說一兩句話而已,並不是要和你爭奪些什麼,我想薛總不至於如此小氣吧?”
說完我便雙臂環抱胸前,故意把我的左手手腕露了出來,而我說這句話時,眼神冷漠,語氣嚴肅,雖然話語上並沒有多少盛氣凌人的地方,但是我的態度明顯沒有先前那般和氣了,反倒是透露著些許不悅。
薛總對我的態度轉變微微皺眉,不過或許是他發現了什麼,雖然表面上還是一副不悅的神情,但他還是對白芷道:“行,那你先和你朋友聊吧,我在卡座那邊等你。”
白芷歉意地點了點頭,隨即便跟著我離開了舞池。
吧檯處,我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一時間卻不知道怎麼開口,剛剛抑制下去的情緒此時再度翻湧起來,猶如洪水一般,先前好不容易逐漸起來的堤壩此時已經有了決堤之勢。
白芷早已從驚駭中回過了神,見我沒有主動開口說話,她卻對我淡淡一笑,道:“是不是想讓我給你一個理由?”
我點了點頭,盡力剋制住胸前的起伏。
“我覺得自己並沒有這個義務告訴你什麼,雖然我們的確是碰上了,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不是麼,我為什麼不能做出我自己的選擇呢,你又憑什麼來管我?”白芷看著我,語氣不留情面。
“是的,我的確管不了你,也沒資格管你,但是……”我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她道:“但是我喜歡過你,不僅僅是我,還有王卓,甚至是上次因為你而和別人起了衝突的張同,如果我是站在曾經愛慕者的身份上和你說,那麼當然不夠這個資格,可除此之外,我們還是朋友!”
“曾經的愛慕者,呵呵……”白芷笑著,彷彿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
她對我笑道:“周景,有必要這麼強調嗎?你喜歡不喜歡我,那是你的自由,沒必要刻意說你曾經喜歡過我,難道說你的喜歡很值錢嗎?”
她頓了頓,深深點頭,面帶譏諷道:“的確很值錢,只是稍稍展露少許,那個姓薛的也會給你幾分薄面,那麼你又何必跟我這個自甘墮落的女人說什麼呢?”
“你說夠了嗎?”我淡淡道。
白芷或許是被我冷漠的語氣嚇到了,她沒有直視我,眼睛看向了一邊,對我道:“你說吧,有什麼話直接說,我都受著。”
我招呼來酒保,給我們一人要了一小杯的伏特加純酒,白芷沒有喝,而我則是把眼前的酒一飲而盡了,因為有些話是需要喝過酒後才能說出來。
“你說的沒錯,我不該刻意那麼強調曾經,但是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頓了頓後,我語氣稍微放緩了些,繼續道:“我承認自己對你的好感,因為你在我眼裡是一個純真、善良又熱心的女孩子,再加上你數一數二的容貌,很難有人能夠抗拒你的魅力,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我發現我們似乎更適合成為朋友,所以我便不再追求你了,而是希望能用一種朋友的關係相處,同時也因為你是王卓追求的人,所以我選擇保持距離,但不疏遠的相處方式。”
“我周景的傾慕值不值錢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確是把你當成朋友的,我、王卓、再加上你,咱們三個從大一開始就是朋友了,一起相處了這麼長一段時間,難道這些都是虛假的嗎?”
我看著眼前緊咬著嘴唇的白芷,道:“而今晚,我是站在朋友這一角度上,想和你心平氣和地聊一聊,可以嗎?”
白芷的眼眶紅了起來,可是語氣上卻自嘲般道:“和我還有什麼好聊的,你什麼都看到了,所以心裡也有了你自己相信的事實。”
我道:“看到的並不一定就是事實,我只想聽你給一個解釋,我相信純真、善良的白芷一定不會是這樣的人,並不是我所看到的那種人。”
“行啊,你要解釋,那麼我就給你。”白芷看著我,眼眶已經溼潤。
她繼續道:“還記得我上次和你說過的話嗎?”
“你的家庭?”我問。
“嗯,看來你還記得,那次和你說的一點也沒有騙你,所以你可以完全想一想,我為什麼會這麼做了,如果不是生活的無奈,誰會願意做這些?我沒有像你那樣的顯赫家世,甚至連普通的家庭都不曾有。”
“可我們家卻欠了一屁股的債,還了這麼多年,還欠著將近三十萬的負債!而我媽一個小學文化水平的人,一個月只能領個三千塊錢不到的工資,怎麼還?又怎麼養活我們一家?能供我上大學已經是不錯了,可這些都是她的不斷操勞換來的。”
“因為勞累過度,我媽的身體也越來越不好,你知道嗎?周景,我真怕有一天回到家裡,卻再也看不到她了,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嗎?”白芷看著我,眼淚終於是滑落下來。
無聲的淚。
我的心情愈發沉重,或許我自幼的生活便不錯,所以很難看到一些人間疾苦,而當我真正瞭解到某些事實後,卻忍不住對自己生出了些許自嘲。
“那你有沒有和那個姓薛的……”我沒有繼續問下去。
“如果我說我還是乾淨的,你會相信嗎?”白芷道。
我點了點頭,認真道:“相信。”
白芷笑了笑,彷彿並不在意我的回答,她繼續道:“我是這裡的氣氛組,起初我的工資也只有三四百一天,後來才慢慢變高,到了現在也有八九百了,雖然這裡很吵鬧、又有人對你虎視眈眈,但不可否認的是,來錢的確很快,你只需要陪人喝喝酒,跳跳舞,就能賺到這麼多,難道我會放棄這個機會嗎?”
說罷,她卻看向了遠處卡座上正在和一個女人卿卿我我的薛總,語氣帶著一絲不屑道:“你以為那種貨色就能拿捏我?他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我看著眼前的女人,心中卻是逐漸複雜起來,她真的變了很多,不過或許並不是她變了,只是我瞭解的不夠多罷了。
“但你這樣並不是正途,如果要掙錢,大可以找一些正常的兼職,不僅僅如此,我們學校還提供了許多勤工儉學的崗位……”
我還沒說完,便被白芷打斷了話,她面露嘲諷道:“你以為我沒有做過這些活嗎?你大可以自己親自去做一做,有的一小時十塊錢、有的一小時連十塊錢都不到,這點雞毛蒜皮的小錢,能頂什麼用?”
“難道這就是你自甘墮落的理由嗎?”我皺起了眉頭。
“如果你是這麼認為的話,那就算是吧,我們終究不是同一類人,但周景,如果你哪天沒了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那你就會知道我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