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慧茹看她眉宇間滿是不耐和厭煩,心道難道她真是無辜的?

非是姜慧茹以小人之心奪君子之腹,而是這些年來,表哥身邊的狂蜂浪蝶實在是太多了。

也不知世上哪裡來那麼多不知羞恥的女子,一個個不要臉皮的硬要貼到表哥身上。

若不是表哥風光霽月,言行舉止無一絲不妥,只怕早就被那群瘋女人生吞活剝了。

是人是鬼,且看明日吧。

蔣慧茹心裡冷笑,面上卻不露半分,笑容可親的和程麗告別後,帶著丫鬟離去了。

程麗頭痛的很,根本就睡不著。

她忍著疼痛熬了一個多時辰,最終抗不過身體的本能反應,頭一歪,睡了過去。

第二日,天色大亮,這次她屋裡總算有丫鬟伺候了。

婢女扶著她喂她喝了藥,程麗就迫不及待問,“我能走了嗎?蔣小姐說我今日可以走了。”

“姑娘稍等,我去找請小姐過來。”

蔣慧茹不過片刻就過了,她言辭懇切,“姑娘的傷只怕沒個十天半月不會好,不如我去通知姑娘家人,姑娘在此安心住下養傷即可。”

“不用了,我現在就要回家,”程麗嚴厲拒絕。

她總算是信了,她根本不能出門,一出門準得出事。

以後還是老老實實在家裡待著吧。

這破馬車她以後也不坐了,坐一次倒黴一次。

這次出事,狄青不在,難道陸敏之已經把狄青召回去了嗎?

蔣慧茹心裡一喜,她巴不得這人趕緊走呢,省的時時讓表哥牽掛著。

“姑娘摔了頭,現在不可走動,我讓人抬頂小轎子過來,姑娘稍安勿躁。”

程麗不敢隨意點頭,只輕輕“嗯”了一聲。

有健壯僕婦揹著她上了轎子,然後那頂小轎子晃晃悠悠的走了許久許久。

程麗甚至能聽到轎子外的喧鬧叫賣聲,這是到了街上嗎?

轎子外好似還有馬蹄噠噠噠的聲音,難道還有旁人護送她嗎?

和馬車相比,轎子的空間狹窄,又盪來盪去的,很快就把程麗晃暈了。

她是被疼醒的,程麗揉揉擦傷的額頭,這才發現她以五體投地的姿勢趴在地上。

轎伕和身側護送她的傅瑢都目瞪口呆,滿臉無語。

傅瑢不想牽連太多人,便沒有吩咐下人跟隨。

轎伕們身份低賤,自然不敢觸碰坐轎子的貴人,於是個個站著不動,期盼著被摔得七葷八素的程麗能自己站起來。

程麗都被摔懵了,哪裡反應的過來。

還是馬上的傅瑢見勢不對,下馬上前攙扶她。

程麗看見男人就怕,立刻伸手攔住他,“別過來,別過來,我自己起來。”

然後,她頂著暈乎乎的腦袋,“砰”一頭撞上了轎門。

“好疼!”她雙手抱頭,委屈的蹲在地上哭了起來,邊哭邊罵,“別晃了,你們老晃轎子幹什麼?”

轎伕們滿臉委屈,他們都還站著呢,根本沒動轎子。

明明是這位姑娘,自己撞上去的。

傅瑢也從未見過如此荒唐的事,他一時有些可憐那女子多災多難的頭。

“我扶夫人起來。”他再次上前攙扶已是眼前昏花的程麗。

程麗不再逞強,任他扶著進了轎子。

她從頭到尾頭都是暈的,也看不清男人的長相,也沒力氣注意那麼多。

好不容易上轎,這次她學乖了,緊緊抓著窗子,“快走吧。”

她仍有些睜不開眼,程麗狠狠擰了自己大腿幾下,效果也不是很好。

她掀開轎子的窗簾,把頭卡在那個窗子上,以防自己再次從轎子裡滾下去。

傅瑢對她的舉動實在是理解無能。

難不成穀雨林走後,這女人瘋了不成?

提心吊膽的看了她一路,生怕她又從轎子裡摔下來,傅瑢覺得今日比在聖上面前當差都累。

林夫子正在講學,聽到傅瑢來了,立刻拋下一眾學子,激動的親自去迎。

這可是大梁朝幾十年來,最受人追捧最年輕的翰林學士。十五歲的榜眼,便是放眼三百年的前朝也沒有幾個!

林夫子當年考上了舉人後因太過於懼怕殿試而沒有參加會試。

一想到皇帝會親自巡視他們考試,林夫子就手心直冒汗,心也怦怦怦直跳。

思量再三,他還是放棄了更進一步。

但憑他秋闈的名次是足以做官的,林夫子羞恥於自己的膽怯和懦弱,遂拒絕官途,一心教學。

天下莘莘學子,畢生所求無外乎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可惜他此生不能參與這樣的盛事,不免令人扼腕嘆息。

對於這位天下無人不知的傅瑢公子,林夫子也是傾慕已久,但他至今還無緣得見,今日傅瑢主動登門,豈不是讓他得償所願?

林夫子緊趕慢趕來迎傅瑢,已做好打算要與傅瑢談古論今,秉燭夜談的準備。

誰知,兩人一碰面,還未來得及互相認識,程麗就活似女妖精剛修成人身,一步三晃,晃晃悠悠的從馬車上走下來了。

她左腳絆右腳,險些又摔了個狗吃屎,傅瑢無奈扶住她,對林夫子道,“林先生可認識這位夫人?”

程麗頭上包著厚厚的紗布,紗布裡有刺目的紅色血跡滲出來,且她臉上還有黑黃的泥土,衣服也是皺巴巴髒兮兮,活像個臭要飯的。

林夫子仔細端詳了一會才認出來此人是那個寄住在自家的小寡婦。

“她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林夫子震驚不已。

想到昨日夫人還為此擔憂的一夜未睡,林夫子連忙喚下人道,“快去通知夫人,程氏回來了。”

小廝領命去了。

前院皆是小廝,並無丫鬟,傅瑢也不好把程麗推給林夫子,只好自己繼續扶著她。

程麗眼前陣陣發黑,站都站不穩。

她一個寡婦,林夫子也不好上前攙扶,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林夫子道,“多謝傅公子送程氏回來,她是我愛徒的寡母,寄住在寒舍。但是不知為何,昨日與夫人一起去赴宴,卻不見了蹤影,我夫人擔憂的徹夜未眠…”

傅瑢面有愧色,“實是我的過錯,家中馬匹昨日衝撞了夫人,夫人摔傷了頭昏迷不醒,家中女眷便留夫人在府中休養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