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爹,居然不是自己的爹。

爹爹對他那麼好,自己怎麼會不是他的孩子呢?

孃親所言如石破天驚讓安安難以承受。

他拒絕接受這個事實。

即使是孃親口親自告訴他的話,他也不相信。

可是很快安安就發現他的生活天翻地覆,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歡樂和平。

家裡喜氣洋洋張燈結綵到處都掛滿了紅色的大燈籠。

討厭的周長貴說他娘不安分是個狐媚子出去偷人,以後有了新男人,生了新孩子就不會再要他了。

看他這個大少爺,以後還怎麼得意洋洋耍威風。

安安不懂狐媚子偷人是什麼意思,但是看到周長貴那張充滿惡意的臉上滿是恨意,安安就知道那定然不是什麼好詞。

爹爹送給他的匕首,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兒去了。

安安沒有利器防身乾脆一頭撞上了周長貴的肚子。

周長貴被他一頭撞翻在地上,氣急敗壞的站起來,惡狠狠的揪住安安的頭髮抬腳就往安安身上踹。

這個沒人要的野種!大難臨頭了還以為自己是大少爺呢!

娘說了,周寧安一看就不是那倒插門男人的種,說不定就是他那狐狸精娘暗地裡偷了男人栽到那贅婿頭上。

小孩子正是喜歡傳話的時候,爹孃那日打架時,娘說的話周長貴記得清清楚楚。

“你這個喪了良心的,我十四歲就跟著你給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你家窮的叮噹響,你居然還敢嫌棄我!”

“是,我是不如那周小姐年輕貌美,可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癩蛤蟆醜樣,你連給人家舔鞋底都不配。周小姐就算是再嫁十個八個,就算是偷一萬個男人也輪不到你來做春秋大夢!”

五短身材的黑臉漢子被妻子毫不留情的斥罵臊的怒火中燒,男人自覺失了顏面,仗著自己力氣大,一巴掌將女人打翻在地。

女人被打的眼冒金星,鬢髮散亂,好不悽慘。

男人抬腳就往外走。

女人卻顧不得打理鬢髮,慌里慌張就去抱男人的腿,“當家的,你去哪?你又要去找那個騷貨是不是!下個月我孃家侄子娶親,家裡的錢還得留著當禮錢呢!你不能拿去給那個爛褲襠的騷貨!”

隔壁村裡有個死了男人的寡婦,他男人是家中獨子,一家子老小的生計,全指望著壯勞力呢。

男人一死,丟下公婆和兩個年幼孩子,本就一貧如洗的家裡立時便揭不開鍋了。

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那寡婦又不敢出門,生怕平白招惹是非,全家上下只好吃糠醃菜艱難度日。

漸漸的便有附近村子那喪了良心的老男人偷摸欺辱了那寡婦。

小寡婦當即就懸樑自盡,萬幸被公婆發現,將她救了下來,好言好語的勸她惜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勸她不該尋短見,合該想方設法好好養大孩子才是正理。

卻原來是那黑了心肝的公婆,收了旁人的銅板所以才放男人進屋欺辱了自家兒媳婦。

自此以後,便時常有人舍了銅板來一親芳澤。

那寡婦便成了遠近聞名的私娼。

這寡婦也曾數次尋死,只是每每舍不下孩子,只能如行屍走肉般成了公婆的搖錢樹,被人玷汙清白。

“家裡都揭不開鍋了,你還顧著你的孃家作甚!”男人一腳將自家媳婦兒踹開,“這是老子的錢,老子愛怎麼花就怎麼花。既放不下你孃家,我馬上給你一封休書,你帶著孩子滾回你孃家去!”

那婦人一聽休書二字就不敢再鬧了,躲在門後的周長貴也害怕的不得了。

直到看不見自家老爹的身影,周長貴才敢現身,他嫌棄不已的對鼻青臉腫的婦人道,“娘,你怎麼又惹爹生氣了,我可不回外祖家。”

在自己家雖然清湯寡水的,好歹還能吃飽飯,可要是去了外祖家,連瓢水都沒他的份兒。

他才不去呢!

那婦人聽了此話,立刻扶著八仙桌站起來,拿了笤帚就往周長貴身上打,“小崽子,我還治不了你了!大人的事,哪有你插嘴的份兒!”

此時乾坤顛倒,形勢逆轉。

在自家男人那毫無反抗能力的婦人,在孩子面前卻是絕對的主宰者。

任憑孩子哭爹喊娘連連求饒,她也沒有罷手,直到右手打的沒了力氣才喘著粗氣坐回板凳上。

所以,周寧安是周家村最招人討厭的小孩子。

不僅因為他家裡有錢,是個大少爺。更因為周寧安居然從小到大都沒被人動過一根手指。

周寧安總是被自家爹孃或曾祖父抱在懷裡舉在頭頂。一家子和諧幸福,好像從來不會紅著臉吵架打架。

這讓村裡的小孩們都羨慕不已。

於是,在他娘要再嫁人時,所有小夥伴都有了一種終於來了的感覺。

太好了,周寧安也要跟他們一樣了。

這實在是太讓他們高興了。

聽說他娘要嫁給一個大官,大戶人家肯定是不會要他這個野種的。

說不定周寧安這個大少爺很快就會被掃地出門以後淪為乞丐。

周長貴惡劣的想。

他也是真心實意這麼希望的。

很快,周家村再也沒有了周寧安的影子。

周長貴問遍了周家村所有的孩子,他們都說沒有再見過周寧安。

周長貴不死心,日日徘徊在周府門外。

還是個孩子的周長貴試圖向門房打聽他們周府的小少爺到哪兒去了,為何好幾天都不見他出門和孩子們玩?

俗話說,閻王易見,小鬼難纏。

門房對著主子們點頭哈腰,對著這些下三濫的窮鬼是沒有什麼好臉色的。

周長貴得了門房兩腳又捱了門房劈頭蓋臉一頓臭罵,灰溜溜的走遠了。

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周長貴敢對著金尊玉貴的正經主子小少爺周寧安惡言相向,可是卻不敢對著低賤的門房有什麼不敬之舉。

周長貴揉揉被踹痛的屁股,悄悄躲在了一棵大樹後面。

他從沒有這麼執著的想對一件事追根究底,他一定要弄清楚周寧安到底去哪兒了,最好是被他偷人的娘給扔到了荒山野外。

只要想到這個可能性,周長貴就忍不住大笑三聲。

終於在他蹲守在周府半個月後,他看到了一個形跡可疑的小乞丐。

雖然那個兇巴巴的門房很可怕,周長貴還是硬著頭皮悄悄的湊上前,想偷聽那個小乞丐和門房的對話。

太好了,老天保佑,一切都和他想象的一樣。

周寧安那個大少爺居然真的被他娘拋棄了,還被賣到了戲班,這可太好了。

七歲的周長貴蹦蹦跳跳,高高興興心滿意足的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