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轉了大半個槐安城,最終在一家賭坊找到自家兒子許成。

他身穿一襲圓領直袖長袍,頭簪白玉釵,一副貴氣公子的模樣,在賭桌上玩得不亦樂乎。

張嬤嬤脾氣上頭,脫下鞋子,掄起鞋底朝著許成的頭一頓亂抽,宛如紅了眼的鬥牛。

“你個不孝子!老孃每天當牛做馬,你卻在這逍遙快活!”

突如其來的猛擊驚的許成腦瓜子嗡嗡的。

反應過來後,又羞又惱,認為自家母親駁了他的面子,不耐煩的將張嬤嬤推搡到一旁。

下手也沒個輕重,張嬤嬤被這一推,肚子不甚撞到了賭桌上,疼得她臉色發白,表情痛苦不堪。

這一動靜也引起了賭坊裡其他人的注意,紛紛圍上來看熱鬧。

許成絲毫沒有對母親感到愧疚,整理了一下衣襟,沒好氣叱了一句,“你發什麼瘋!”

一旁的梅菊急忙上前攙扶起張嬤嬤,“娘,你沒事吧!”

張嬤嬤捂著肚子,衝著許成怒氣直罵,“你個缺心少肺的狗東西!我看也別補什麼虧空了,老孃現在就送你去見官。”

見官?許成怔然地望向梅菊。

梅菊怯懦的避開他的視線,害怕的縮在張嬤嬤身後。

許成大腦一陣清明,這是東窗事發,梅菊把什麼責任都推到他身上來了。

敢情這是想讓他一人背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索性破罐子破摔。

“報吧報吧!讓官差把你的寶貝女兒也一併抓去。”

張嬤嬤怒斥,“你瞎說什麼……”

梅菊怕許成在這說出實情,趕忙勸阻,“娘,我們有什麼事回家再說,這裡……”

她話音微頓,掃了眼圍觀百姓,聚集了將近百人。

“這裡人多眼雜……”

張嬤嬤心想是這個道理,隨即瞪了許成一眼,“跟我回去!”

許成不情不願,跟在二人身後返回自家房舍。

一進門,張嬤嬤一屁股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怒氣衝衝敲打桌面,質問道:

“說!手邊還有多少?”

許成撇嘴,“沒了。”

“沒了?”張嬤嬤驚恐的瞪大雙眼,“一文錢都沒了?”

“嗯。”

“混賬!”張嬤嬤一副恨鐵不成的模樣,氣急來到許成跟前,伸出手指戳著許成的太陽穴,“二百兩黃金,你說沒了就沒了?”

“我只拿了一百兩,其餘的被你女兒拿走了。”許成雙手縮在袖袍裡,身子偏朝一邊,揚起下巴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什麼?”張嬤嬤不可置信的扭頭望向自家女兒。

梅菊咬著後槽牙打著冷顫,手心緊緊攥著裙襬,揉成一團。

“你也拿了?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張嬤嬤又把矛頭指向梅菊。

“我……我……”梅菊埋著頭吞吞吐吐,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給她情郎了!”許成拱火道。

“情郎?什麼情郎?”張嬤嬤毫不知情。

“你閉嘴!”梅菊喝了許成一句。

“切!這又不是什麼秘密,你那情郎,估計已經卷著你的錢跑了。”

“你胡說,孟郎才不會這般……”

張嬤嬤如遭雷擊,一把上去抓住梅菊的胳膊,嚇得梅菊止住聲。

“孟郎是誰?你當真與旁的男子廝混在一起了?”張嬤嬤眼珠在眼眶裡來回打轉,驚疑裡帶著幾分探究。

梅菊弱弱點頭,“嗯……”

“你糊塗呀!”張嬤嬤近乎嘶吼,“你將來可是要給王爺做通房的,怎麼可以與旁的男子廝混!”

似是想起什麼,又忙追問:“到哪一步了?”

“什麼?”

張嬤嬤轉換之快,令梅菊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問你跟他到哪一步了?有沒有……”

張嬤嬤欲言又止,不敢往下說。

梅菊這次沒有逃避,而是迎上母親的目光,語氣堅定道:“我與孟郎是兩情相悅,他說他不會負我,待他考取功名回來,便娶我……”

“啪!”

張嬤嬤抬手狠狠抽在梅菊臉上,心中滿是悲憤和絕望。

“我精心為你籌謀,你盡不愛惜自個的身子,跟旁的男子有染,你……”

張嬤嬤越說越氣,揚起手作勢就要打下去,“我恨不得現在就抽死你……”

梅菊被打的痴了,第一次反駁起張嬤嬤,“你那是為了我嗎?你是為了你自已,是你想要榮華富貴,想用我穩固你在王府的地位。”

“我為什麼一定要給王爺做通房?”

“自打我跟在你身邊進入王府,王爺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我。”

“在王爺眼裡,我不過是老奴才生的小奴才,有什麼資格伺候王爺?”

“你……”張嬤嬤氣的心口疼,站立不穩似的後退半步。

“是孟郎,他疼我愛我關心我,我為什麼不能追求自已的幸福,而要去一個不搭理我的男人身上荒廢一生!”

梅菊聲嘶力竭,她不認為她有錯。

“你怎知他不是貪圖你的錢?”張嬤嬤反問,“你說他疼你愛你,卻在背地裡與你行無媒苟且之事,這算哪門子疼你愛你?”

“他不過是想要你的身子,要你的銀錢,這樣的男子,我見過的還少嗎?”

“不會的,孟郎說待他考取功名,他會回來娶我。”梅菊不信。

“娶你?”張嬤嬤憤憤道,“他若真有心娶你,為何不讓他父母來家裡下聘禮,先把婚事定下?”

“他若真心娶你,為何不等功成名就之時,八抬大轎迎娶你過門再要了你的身子?”

“說白了,他就是看你傻,看你天真,騙了你的銀子又騙你的人。”

“胡說,你胡說,孟郎不會的,他不會這樣對我的……”

梅菊神情恍惚地不停搖頭,在痛苦的邊緣瘋狂掙扎。

她告訴自已要堅定相信孟郎,可偏偏母親嘴裡說的都是事實。

孟郎確實在拿了錢後沒再出現過。

張嬤嬤已氣到失聲,現如今不僅虧空補不上,還連手裡最後的籌碼梅菊,也毀了。

她該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與此同時。

張嬤嬤的丈夫許大剛從青樓回來,一進屋,見一家人瘋的瘋,哭的哭,發呆的發呆,還以為進錯了屋子。

又退了出去,看了看門頭,錯不了,這才又走了進去。

“出什麼事了?”許大好奇問道。

張嬤嬤一見許大,就猶如找到出氣筒般,上前揪著許大又是捶又是打的,嘴裡還罵罵咧咧,哭的不能自已。

許大懵圈的望向自家兒子,在場的唯有許成看上去還正常些。

許成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和許大複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