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婦女顯然也並沒在意男人的回話,給男人穿好鞋後就站起身開啟保溫盒。把保溫盒裡的飯菜一一放在桌子上。

初一也恢復了一點元氣,她艱難的挪動身體靠坐在病床上。斜眼看去,飯菜倒是挺豐富的,麻婆豆腐,青椒炒肉,還有一個排骨湯。

婦女把飯菜擺好之後從另一個袋子裡端出了一碗白粥,笑著對初一說

“薇薇啊,阿姨給你燉了白粥,你現在身子虛,不能吃那些辛辣刺激的東西。醫生也說了,讓你清淡飲食,喝點白粥對身子最好。這粥還有點燙,我給你先放一邊,涼會再喝吧。”

初一???

到底誰是病號?

看著裝白粥的劣質塑膠盒,初一敢肯定這是街邊小吃店裡兩塊一碗打來的。

婦女就這麼自顧自的忙活著,將白粥放初一那邊,也沒等初一回話。轉身又對那男人催促道

“打完了嗎?一會都冷了不好吃!”

打遊戲的男人終於結束了遊戲,但他也沒有放下手機,退出遊戲點開了某熱門短影片軟體。一臉不耐煩的拿過了遞到手邊的碗筷:“催什麼催,我遊戲都給你催輸了,可惜了,最後差點五殺了……”

初一默默的看著“母慈子孝”的母子倆,思緒慢慢飄遠…………

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名叫徐微微,徐微微的出身不好,徐父徐母都是本本分分的種田人。老兩口勤勞質樸,感情也很好,只是子女緣淡薄了些。

徐母42歲高齡才懷了徐微微一個孩子,拼著命才產下徐微微。夫妻倆都對這個晚年得的小女兒愛若珍寶,只是可惜徐母本來就是高齡產婦,生產的時候又傷了身體,在徐微微5歲時徐母就病逝了。

只留下徐父一人將徐微微拉扯長大。

徐父性格有些古板,並不善於表達,就是對恩愛的老伴也沒說過幾句掏心窩子的話。讓他一個寡老漢獨自撫養小女兒已經夠為難了。

更別提什麼和女兒談心啦,表達愛意啦,那是一點也沒有。說到底也是那些年的感情表達太過匱乏。如果硬要形容的話,徐父對小女兒的愛更像是春雨,潤物細無聲。

可能只是炎炎夏日午夜一直搖動不曾停歇的蒲扇。也或許是勞作一天以後給女兒帶回的幾串酸不拉唧的野果……在女兒青春期逃學和班裡的同學一起湊錢去村口的網咖上網時,他也只是默默守在網咖門口,一口又一口的抿著嗆鼻的旱菸。等到女兒出來,他會像一個沉默的守護神,慢慢的跟著女兒踱步回到家。

他當然知道這樣不好,女兒好像學壞了。但他捨不得罵又不知道怎麼勸。眼看女兒越來越叛逆,把自己一頭烏黑油亮的秀髮搞得五顏六色好像一個草凳。又不知道從哪搞的化妝品,整天在臉上瞎折騰。搞得人都面目全非了。

他總想著長大就會好,長大就會懂事,每個小孩都是這樣,他們做父母的就是應該要多包容一些。

直到有一天,徐微微站在他跟前和他說要輟學,要出去大城市打工。徐父不能接受,他驚駭的看著眼前變得陌生的小姑娘,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

“你要是實在讀不下去,爸送你去學點手藝,再過幾年……”

話沒說完又被徐微微連珠炮似的嗆了回來

“你懂什麼,你就想一輩子把我困在你身邊,到再過幾年把我也嫁給莊稼漢,好一輩子照顧你!”

“這些話你都是聽誰說的?”徐父也怒了。

“村裡的老人都是這麼說的,你就是怕我跑了以後沒人給你養老,你就希望我一輩子在這個窮山溝跟你一樣當個泥腿子!”

村子裡的老人就愛東家長西家短的說閒話,他也不止一次的聽村裡人打趣他們父女倆,可嘴笨的他也只是笑笑,沒去爭論什麼,沒想到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徐微微竟然當真了。

“反正我不準,你如果敢走出這個家門,就當沒有我這個爹!”這估計是徐父這些年說過最硬氣的一句話了。

從沒被父親大聲吼過的徐微微就像個受了氣的河豚,眼眶一下就紅了。

“那好啊!你就當從來沒我這個女兒!反正你從小到大也沒有關心過我!你知道別人是怎麼笑我的嗎?我連月經都不知道是什麼,屁股流血還以為自己得了絕症,被同學笑了整整三年,你知道我這三年是怎麼過的嗎!”

徐微微吼完以後就砸門回了房間,把徐父拋在了腦後。徐父站在空蕩的屋子裡,挺直的背脊慢慢佝僂下去。

徐微微最終還是坐上了開往y市的綠皮火車。她網戀去奔現的事她沒敢告訴徐父,她在網上聊天認識了一個男孩,叫楊鵬。是y市本地人。兩人在網上老公老婆的叫了幾個月,已經私定了終身。

她此行前往y市,去打工掙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心心念唸的男孩正在y市。她要去投奔他。

甜甜蜜蜜的少女早已把她那傷透了心的老父親拋諸腦後。父女倆也就此分別,形同決裂。

少女懷揣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和對愛情的嚮往定居在了y市。父女再次相見卻是在醫院,她第五次懷孕的時候。

楊鵬並不一個值得託付終生的男人,小情侶兩個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徐微微又不懂得保護自己,之前四次意外懷孕楊鵬因為還不想結婚都哄騙著她做了人流手術。

這次徐微微又懷孕了,楊鵬也老大不小想結婚了,想安穩下來有個家了。就哄騙著這個單純的女孩嫁給他,

他願意光明正大的娶她回家也就算了,楊母又出來搞事情了,說他們楊家規矩嚴,徐微微想進他們楊家,可以。得先給楊家生個大胖小子。這樣皆大歡喜,她一定做主讓楊鵬風風光光的迎徐微微進門,給足她排面。

可多次人流的傷害是不可逆轉的,徐微微因為反覆的刮宮導致子宮內膜損傷。這次胎兒保到六個月徐微微已經出現了些微的凝血功能障礙。專家不建議她保下這個孩子,如果強行保胎到最後可能會危及產婦性命。

可是徐微微這個戀愛腦卻一門心思的要給他心愛的男孩生下一個孩子,哪怕是犧牲自己的命也值得還覺得自己特偉大,特無私,簡直就是新世紀的聖母瑪利亞。

醫院勸說無果,只能打電話給徐微微的監護人。

徐微微未婚,她唯一的合法監護人就是遠在老家的徐父。醫院只能給徐父打去了電話。

徐父風塵僕僕的趕到了醫院,在電話裡只是大概聽說了女兒的情況,他把這些年零零散散存下的錢都帶來了。

他要救自己的女兒,徐父想勸說徐微微打掉肚子裡的孩子。這顯然和她堅持的信念背道而馳。倆人再一次爆發了激烈的爭執,用自己能說出口的最難聽的話來攻擊對方,倆人都不服軟,被對方氣的夠嗆。

孩子最終還是沒保住,徐微微不知怎麼動了胎氣。在徐父到來的第二天凌晨,她被推進了手術室。經過了三小時的搶救,終於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孩子沒保住,月份實在是太小了。

可她清醒之後唯一和自己父親說的竟然是希望徐父不要再幹涉她,讓她嫁給楊鵬,她一定要為了楊鵬生出他們愛的結晶。

徐父氣的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他還能怎麼辦,妥協唄。

徐父回到了老家,把家裡的田產和牲畜能賣的都賣了,帶著幾萬塊錢打算在y市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