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城，熱鬧的老城區步行街。正是炎熱的八月，又恰逢開學季。人來人往的街區十分熱鬧。
一個裝修簡陋的手機店外，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正在和麵前的婦女爭執。女孩看起來崩潰極了，她聲嘶力竭的衝著婦女叫嚷。而婦女看起來像是被固執任性的女孩鬧得沒辦法，眼眶紅紅的，看起來十分委屈。
她們衣著簡樸，看起來並不富裕。只聽女孩衝婦女吼道：“我就是要買那個智慧手機，你明明答應過我，為什麼要騙我！”
她們的聲音很大，周圍很快聚集起了看熱鬧的人群。婦女看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彷彿有人給自己撐腰一般，底氣足了一些。
“不是媽媽不給你買那個手機，你也知道家裡面的情況，你弟弟剛交了學費……”
女孩氣的渾身發抖，嚷道：“既然根本就不想買給我，那為什麼一開始還要答應我！我通宵達旦努力學習考上了卓興，我忙忙碌碌了一個暑假！我像個傻子一樣被耍的團團轉，你覺得很好玩是嗎？！”
婦女也拔高了聲音道：“你學習到底是為我學的還是為你自己學的！你這是什麼態度，我供你上學你就學會了怎麼對付你媽是吧？！”
周圍的人這時已經大概瞭解了情況。有幾個大叔大嬸已經開始議論起女孩。
“看看現在的女孩，真是愛攀比，成天不是比吃穿的就是比名牌，在學校裡一天天的不知道幹什麼。”
“可不是嗎，她媽生她養她還養出仇來了，真是狼心狗肺！”
“肯定是早戀了，才逼著她媽給她買手機，你看著吧，小小年紀就在外面鬼混，都不知道墜了多少胎了！”
“養個這樣的還真不如生下來就掐死算了，她真覺得她父母都是欠她的。討債鬼……”
周圍的議論聲不小，可能也是有意要說給她聽。一道道刻薄的話語像鋒利的冰刀刺向女孩，她舉目四望，周圍都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明明沒有任何過節。他們卻用厭惡鄙夷的眼神審視她，用惡毒的語言揣測咒罵她。
婦女還在喋喋不休的數落她，大致意思是說她如何的忘恩負義，不懂得體諒父母。女孩心底已經失望透頂，她將手伸到婦女面前，她的聲音帶著鼻音，眼裡卻沒有掉下一滴眼淚。
“你不給我買就算了，把錢還給我。”
婦女的手下意識的捂住口袋對她說道：“你知道五百多塊錢夠家裡多久的開銷了嗎？婁小茹！你也不小了，多為家裡人考慮考慮吧！你太自私了！”
叫婁小茹的女孩緊緊的攥緊雙手，指甲扎進了手心的軟肉裡，太過乾燥粗糙的手背因為用力握拳崩開了口子，刺痛的感覺刺激著她的身體。有人幫腔越罵越起勁的媽媽和周圍一聲聲的指責刺激著她的神經。
緊繃到極限的神經在臨界點斷開。她突然暴起試圖搶過婦女的挎包，婦女被她撞倒在地痛呼一聲，手上還死死拽著那個包。婁小茹力氣不大，身邊還有許多正義人士在拉扯她，她拼盡全力在撕扯中用手摳開包包拉鍊。
包包裡的東西都灑落在地上，裡面根本沒有一塊錢。她的眼淚終於控制不住的奪眶而出，她質問道：“錢呢？你說帶我來買手機，其實根本沒有帶錢出來是不是？”
婦女被婁小茹剛才的舉動刺激到了，見她蹲坐在地上，劈頭蓋臉的就上前給了女孩兩巴掌。
“什麼錢！你的命都是我給的，你有什麼資格來問我要錢，真的是翻了天了……”
母女倆很快撕打在一起，又被路人拉開。兩人身上都掛了彩，沉默的回了家。
從這天起，婁小茹再沒有和她媽張曉燕說過一句話。母女倆的關係降到了冰點，她只要在家基本都是在自己的小房間。日子一天一天過，她一直在等著開學的那一天，卓興高校是封閉式管理，每個學生都要求住校方便管理。只要能不在這個家裡就好了，她這樣想著。
三天後的早晨，還在睡夢中的婁小茹被一陣喧鬧聲吵醒，中年女人高亢尖利的聲音直擊她的耳膜。似乎是她大姨的聲音，她翻了個身，想用被子矇住頭再睡一會。
下一秒，她的房門被大力的踹開，七八個人一窩蜂的衝進了她的房間，狹小的房間被塞得滿滿當當，最前面的張大姨一把掀開了婁小茹的被子。只穿著小背心和內褲的婁小茹嚇得尖叫出聲，手忙腳亂的想搶回被子。卻被張大姨一把揪住頭髮從床上拖到了地板上，一群人將她圍成一圈。
張曉燕兄弟姐妹眾多，如今都聚在了這個小小的房間裡。平時最強勢的張大姨將侄女揪下床仍然不解氣，又對著她一頓拳打腳踢。婁小茹無力反抗，只能儘量護住自己的頭臉，將身體縮成一團。只依稀聽見大姨罵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才多大就逼你媽給你買手機，還敢對你媽動手，看我不打死你…”還依稀能聽見張曉燕嚶嚶嚶的哭泣勸架的聲音。
半個小時後，婁小茹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她雙眼發直的看著窗外，客廳裡傳來親戚們互相客套寒暄的聲音，當官的大舅嗓門洪亮：“現在的孩子就是嬌生慣養太過了欠收拾，你這個當媽的管不住她就讓我這個當舅舅的來教訓她，我就沒見過哪個當兒女的敢騎到自己老子頭上！”
當老師的小舅要斯文一點：“我們張家後代居然出了這種丟人現眼的東西，事情鬧到了網上，雖然都是罵她的。但是對我們家的名聲也有影響，要我看，這個孩子根本就是養廢了，還費錢讓她去上什麼高校。就算有了高學歷還不是廢人一個！”
婁小茹靜靜聽著外面的批判，如意料中一般沒有聽到母親張曉燕對她的半句維護。只聽到她不斷附和恭維對方的聲音。
她靜靜看著窗外，灰白的天空偶爾有一兩隻灰褐色的麻雀飛過，它們只是來來回回的在低空徘徊。麻雀就是麻雀，翅膀小，視力差，經受不了任何高空的風浪。所以註定一生只能在低空盤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