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素色窗簾被風吹起,飄飄灑灑的從空中落下,好像華麗的裙襬。窗戶大開著,窗臺下的輪椅空空蕩蕩,不見了那個瘦弱的身影。

陳惠如墜夢中,她腳步虛軟的走到窗前,探頭向下看去。7層樓並不算高,可從這個角度望下去,地上的身影看上去渺小極了,像是路邊隨腳就可以踩死的螞蟻。

血從她身下一點一點的蔓延出來,周圍圍觀的人群也退開了一些。陳慧捂著嘴蹲坐在地上,鋪天蓋地的痛苦和絕望如潮水一般朝她湧來,耳邊隱約傳來了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

她的目光慢慢在輪椅上聚焦,上面有東西。一個草莓樣式的髮夾下壓著一張白紙。是妹妹娟秀的字跡

姐,我不想再拖累你。我們鬥不過她們,你離開這裡好好生活,永遠不要再回來。

——陳素

白紙被眼淚浸溼又幹透,上面的字跡也被淚水模糊。紙張的邊緣應該是被用力攥緊又撫平。上面的褶皺卻無法復原,就像她們的人生。

陳慧將那張紙貼在心口,心臟痛的快要喘不上氣。

窗簾又被風揚起,遮擋了陳慧的視線。再落下時視線裡突兀的出現了一隻奇怪的生物,似狐非狐,血紅的眼睛詭異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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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走在鄉村的小道上,鄉村獨特的氣息撲面而來。路旁的村民看到她都熱絡的跟她打招呼

“小慧啊,又回來看你爸媽啦?”初一微笑點頭。

“又給你弟弟帶什麼好東西啦,看這大包小包的……”初一避開大媽,彷彿是害羞,腳步更快了。

“沒什麼的,就是點糖和沙琪瑪。”

被避開的大媽也不生氣,只是和旁邊的人感概到

“陳家這個大丫頭真是個顧家的,在外面打工還時不時的念著她爹他媽,隔三差五就大包小包的往家拿。”

“她敢不拿回家嗎,她爹不把她腳打斷才怪,你忘了上次她工資壓了兩天,陳家老兩口直接去她們廠裡揪著她打呢!”

“嘖嘖嘖,聽說前幾天村頭王屠夫家還上她家門了,應該是……唉……這麼好的丫頭……可惜喲……”

幾人談論一番散去,初一已經回到了陳家。

陳父沒在家,陳母今天難得沒有冷嘲熱諷。接過她手裡的東西就打發她去廚房做晚飯了。

初一目光在屋裡流轉,陳家並不富裕,只是普通農戶,在如今電視並不普及的年代,陳家的客廳裡卻擺放著一個18寸的黑白臺式電視機。它嶄新的外殼和陳舊的家並不協調,應該是新添置的。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孩正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節目看,手裡還拿著糖果不住的往口中塞著。

她沒有多問,抬腿朝廚房走去。說是廚房不如說是灶間。初一進去的時候看到一個小丫頭在燒火,她和剛才白胖的小男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著像非洲難民似的,身上的衣服很舊還補了補丁。她燒火的姿態嫻熟,一看就是幹慣了這種活。小姑娘看到進來的初一驚喜極了

“姐!你回來了,我正燒火呢,今晚你還去上工不?”

初一笑笑,接過小姑娘手裡的木柴

“今晚不去了,我就在家裡,你出去玩一會吧,姐來燒飯。”

小姑娘童心未泯,開心的跑走了。初一在她背後喊道

“玩一會快回來啊!一會吃飯啦!”

跑遠的小姑娘遠遠的應了一聲好。

晚飯時間,陳父也回來了,他看見初一在家也沒什麼特別的表示。將唯一的葷菜趕了一大半在他兒子陳寶碗裡,剩下的都扒拉在了自己碗裡。剩下的油水倒進了陳母的碗。陳寶端著碗又跑到電視面前去了。

大家都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初一看到陳素將白米飯倒進了那個空碗裡,碗邊還有油,小姑娘用筷子將碗裡的飯拌勻。扒了一半在初一面前的碗裡。對初一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初一也微笑,示意小姑娘快快吃飯。

飯後的收拾自然也是由兩姐妹,初一不要陳素幫忙,趕她去看電視。陳素雖然也很想看電視,還是不忍心姐姐一個人收拾。在初一屁股後面忙前忙後的,像個小蜜蜂。

收拾完後,陳母喊住了正要回房的初一,說是有事和她商量。

“我們給你說了個婚事,就是村口的王屠夫家,日子我們已經定好了,就下個月初,八號。你爸也打過電話給你們車間主任請了假,你準備一下。”

說是商量,哪有一點商量的餘地,陳家早就收了王家給的聘禮,一個電視機並8000塊錢。90年代的農村,8000塊錢的聘禮可真是不算少了。

可這並不代表王家對陳慧有多重視。而是因為他兒子王猛。王猛子承父業,天生蠻力,又長得一身腱子肉,從小被家裡慣壞了。之前就已經娶過兩個老婆,第一個老婆是兩人自談的,可結婚沒幾年就把人家打的頭破血流。日子自然也過不下去。

第二個老婆更慘,是王家父母看中了直接做主替王猛娶回來,也是花了不少的聘禮。王猛不久又故態復萌,將人家姑娘打得渾身沒一塊好肉,沒活幾年就病死了。具體是病死的還是被打死的誰也不敢多說。姑娘孃家上門鬧了一場,王家賠了點錢,此事自然就不了了之。

王猛如今已經三十老幾,至今沒再娶上老婆,他的名聲在周圍幾個村鎮都壞透了,誰忍心自家好好的閨女往火坑裡跳啊,

只有陳家不同,村裡的人都知道,陳家兩口子重男輕女出了名的。當年他家二姑娘要不是發現的早,估計都活活凍死在路邊了。大姑娘也是被當牛做馬使喚了多年,如今剛到適婚的年齡,王家聞著味就來了。

也倒算是誠意滿滿,可那錢是娶媳婦錢還是買命錢就真的不好說了。

初一沒有表現出抗拒,她低垂下頭,表現的羞澀極了。陳母看見她乖順的樣子,免不了又說了幾句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