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小巧的栗子糕,被蘭昭儀輕輕咬住,沒有拒絕,而是高興的嚥下了。
扶櫻眸光閃出璀璨的光亮,心裡頭欣喜極了。
“裴硯,你看,阿母吃了我喂的東西!”少女近乎於熱淚盈眶。
裴硯溫柔的笑著,輕輕遞上去一杯茶水。
扶櫻小心翼翼的喂蘭昭儀喝茶,蘭昭儀也欣然接受了。
扶櫻甚至覺得,自己的雙手都在抑制不住的發抖,內心雀躍的就像只小鳥似的,恨不得下一刻就插上翅膀飛起來,明明剛剛還在羨慕裴硯可以同母親親近,只一小會兒的功夫,同母親親近的人就換成了自己,她和裴硯一樣親手喂阿母,阿母沒有推開她,更沒有拒絕。
少女的聲音藏著欣喜下激動的細微顫抖:“阿母,你認得我了,認得阿櫻了,是不是?”
蘭昭儀像個高雅的貴婦人,細嚼慢嚥,卻彷彿沒聽到她的話一般,毫無反應。
突然,裴硯微微側身,他聽到了殿外好像有什麼動靜。倏然起身,靠近幾步聽了會兒,那窸窸窣窣的動靜又忽而消失了。
而對潛在危險還毫無察覺的扶櫻,正沉溺在同母親難得的和諧親暱時光中,她餘光瞧見裴硯朝頭外走去,也就並未在意,只是繼續耐心的喂阿母用膳,心裡頭正滿足又快樂著。
裴硯則在出殿前,叮囑小公主:“殿下,奴去外頭看看,若有異樣,殿下就須得立即離開了。”
扶櫻留戀的看了眼母親,哪裡捨得離開呢,便隨口應了句:“好。”
這下,大殿內就剩下扶櫻和蘭昭儀了,扶櫻腦海中又浮現出阿母給予裴硯的那個擁抱,那個溫柔似水的擁抱,難免心裡頭悵然若失,視線緩緩低垂,渾然不覺,自裴硯離開的那一刻,蘭昭儀面頰上的神色已經逐漸暴躁起來。
小公主的一雙小手緊緊的握著,掌心也已經出了汗,她有些緊張,雖然剛剛藉由裴硯的懷抱,尋求了對母親思念的安慰,但那畢竟只是假借,現在阿母就真真切切的在自己面前,而且,既然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餵食與親近,是不是也就可以接受給予她一個擁抱呢?
被蘭昭儀抱一抱,扶櫻從來在夢裡都不敢想,她並不知曉自己出生時的事,有記憶後,在知道母親離自己那麼近時,也曾經很想同母親住在一起,就算母親是個瘋子,可是她不怕,她想照顧阿母。
直到三年前,蘭昭儀差點掐死她,扶櫻心中才對阿母生出了幾分發自內心的害怕和恐懼。
可是這麼一點微不足道的害怕,並不能阻擋住少女對母愛的渴望,她見過平陽衝進母親懷裡的模樣,縱使是強勢如謝皇后一般的女人,她也會溫柔的笑著,將平陽輕輕抱在懷中,那雙攪弄朝堂翻雲覆雨的手,溫柔的覆在平陽背上,像呵護珍寶似的,慈悲柔軟,輕聲細語哄著:“小暄乖,孃親愛。”
她也很乖的。
也想要阿母溫柔的抱著哄:“阿櫻乖,孃親愛。”
少女緊張的屏住了呼吸,她低著腦袋,像一隻被拋棄很久,可憐兮兮的貓咪,輕聲細語的求她:“阿母,你可不可以抱抱阿櫻?”
“阿櫻有很多很多問題想問你……”
一邊說著,她一邊小心翼翼的靠近蘭昭儀,往她的懷抱裡蹭去。
“抱一下,就一下下,阿櫻很容易滿足的。”
“阿母別怕,阿櫻不是壞人,不會傷害阿母,而且,阿櫻真的很輕很輕……”
扶櫻微微閉上了眼,雖然阿母沒有任何回應,這個懷抱也遠沒有她所想象的那麼溫柔,那麼溫暖,可正如她所說,她真的太容易得到滿足了,僅僅是這樣,嘴角就已經是心滿意足的笑意了。
此時此刻,沉溺在想象中母愛裡的少女,完全沒有意識到,美夢之所以是美夢,是因為美夢往往是不堪一擊脆弱易碎的透明琉璃,輕輕一碰,便是稀碎。
扶櫻在這個冰涼而又生冷的擁抱中,自欺欺人的隔閡了一切不安的因素,她試著開口:“阿母,你是在乎我的,對不對?也是愛我的,是嗎?”
“我是你和父皇愛情的見證,你們曾經那麼相愛,所以,就算有人在我面前說,我其實根本不是父皇的親生女兒,也一定是假的,對嗎?”
話音剛落,扶櫻明顯感覺到,屬於蘭昭儀的擁抱更硬了,等她徹底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時,蘭昭儀已經近乎於發狂了。
扶櫻的額頭“砰”的一下重重撞上了案角,頭暈目眩,鮮血淋漓間,一切的視線開始模糊起來。
蘭昭儀猛的一下拽過瘦弱的少女,就像是對待什麼可恨的人一般,毫不留情的將她扔倒在地,然後,瘋了似的坐在她身上,死死的掐住少女細弱的脖頸。
扶櫻猛地一下瞪大了雙眼,淚水奪眶而出,瞳仁甚至開始不受控的凸起,在越來越渙散的視線中,她瞧見了蘭昭儀猙獰而充滿仇恨的眼眸。
為什麼?
到底為什麼?
阿母從來都不喜歡自己……
裴硯從大殿離開後,立刻就發現了不同尋常的聲音,隨後,消失的又太過刻意,像是恐懼打草驚蛇的故意警惕,那隨著寒風凜冽聳動的枯草叢,有人正躲在暗處偷窺。
少年猛的一下意識到了什麼,忽而轉身折返回去,拼了命的往反方向跑,試圖吸引那人的注意力,而且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動靜,他想,這足以讓大殿裡的小公主察覺到端倪。
可剛才跑出幾步,就聽到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從荒涼的大殿內傳出來,裴硯心口驀的一驚,急急的返回,但有一隊宦官冷不跌的冒出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整個大殿驟然間燈火通明起來,平陽嬌慣跋扈的聲音傳來:“給我把他逮住了!”
裴硯心急如焚,三兩下解決了一堆人,瘋了似得往大殿處跑!
宦官們倒在地上苦不堪言的喊疼,平陽恨鐵不成鋼,衝上前去惱怒的踢他們:“一群廢物!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