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聖上將扶櫻喚了去,回去已經很晚了,去重華宮的事就這樣被耽擱下來了,可她仍是心緒不寧,打起精神用膳,只懨懨的用了碗銀耳蓮子羹。

忽而,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扶櫻抬眼,就見雲葉慌不擇路的跑了進來,一副緊張又驚懼的模樣。

她面色慘白如紙,一看到小公主,先是撲通一聲跪下了。

聲音都在發著抖:“殿下,不好了。”

扶櫻疑惑地問:“怎麼啦?”

雲葉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盯著扶櫻的眼睛充滿慌張與不安,撲通撲通的直磕了幾個頭。

“殿下您聽到這事後,千萬要冷靜,萬萬不可慌張……”

扶櫻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心裡頭不安的預感很強烈,忙問:“難道是大兄出事了嗎?”

“不、不是的。”

雲葉可以說是汗水沁透了額角的髮絲,她努力想要擠出一絲微笑去安撫小公主,可這樣勉強的笑容,只會讓人心裡頭更加不安。

扶櫻也有些著急的催促:“你快說、快說啊!”

雲葉膝行過來,顫顫巍巍的開了口:“殿下您、您的乳母她、她……”

扶櫻的心懸了上去:“我乳母怎麼了?”

雲葉沉了口氣,快速的講了出來:“劉嬤嬤神智失常,今晨突發癲狂症,大喊大叫,撕咬打人,還、還說了些顛三倒四、胡言亂語的話。”

“什麼話?”

“她說、說殿下您血統不純,並非聖上親生。”

扶櫻心口猛地開始下墜,耳畔四周響起了莫名的“嗡鳴”聲,身子一顫,差點歪倒下去。

裴硯衝上前去,將人扶住了,他眼眸定格在小公主身上,可其中揚著的光卻透著一絲深沉,他還記得,上次邵海臨走前所說之話。

他說,郎君,我會想一些法子,說服您相信我。

此事,定然與他脫不了關係,可惡!

此時的扶櫻已經強撐著深吸一口氣,問:“那我乳母現在人呢?”

雲葉猛地抬起頭,靠近少女,她眸光中滿是驚恐的淚水:“劉嬤嬤她、她自稱愧對故人,已經咬舌自盡了!”

“如今,這事已經傳遍整個宮裡頭了,就連聖上,也知曉了……”

小公主的聲音開始發顫,小心翼翼的問:“那、那父皇聽聞此事是何反應?”

雲葉回:“奴婢還沒來得及去打聽,不過,聽說劉嬤嬤臨死前,嘴裡高呼殿下並非是聖上親生,還留下了一份血書,那血書已經被宦官呈給聖上,這一時半會兒,誰也不知聖上是個什麼態度。”

扶櫻穩了穩心神,點點頭。

她實在不明白,乳母雖然上了年紀,可平日裡身體康健,思路清晰,怎麼會莫名其妙發了癲狂症?況且,乳母平日裡對自己那麼好,為何突然這樣不告而別呢?

莫名的,她想到了一個人。

邵海。

忽而,扶櫻的思緒被輕輕的叩門聲打斷。

“殿下,奴才有事求見。”

裴硯走上前去,將門漏了個小縫隙,警覺的問外頭的人:“何事?”

宦官恭敬的立在殿外,緩緩道:“奴才邵海,求見公主殿下。”

這話一出,扶櫻的眉頭立刻緊蹙起來,裴硯也當即裝著打發他走,擺擺手,冷聲:“公主有要事,你走吧。”

少年眸光冷的就像萃了寒冰一般,威脅的壓迫感呼之欲出,邵海心裡頭明白,這位真正的小皇子,恐怕並不似面上這樣的純善,也識趣的後退一步。

他將手裡的東西交給裴硯,高聲道:“請將此物交給公主殿下,多謝,奴才這便告退。”

等邵海走了,扶櫻這才忽而起身,聲音著急:“是什麼東西?我看看!”

裴硯掌心託著的,是一個降紫色的香囊。

少女等不及了,直直朝他而來,拿過少年手裡的香囊,就從裡面抽出了一方白色的錦帕。

展開一看,鮮紅的血色字跡力透紙背,各個都充滿力道,彷彿書寫的人是多麼一腔憤恨,扶櫻大驚失色,錦帕猛地一下從她手中跌落。

是乳母的那封血書!

那些鮮血淋漓的字眼,一個接一個的映入她的瞳孔,像是密不透風的圍牆,將她死死的包裹,胸腔、心口都開始被擠壓,完全喘不上氣來。

“永興十一年,蘭昭儀親託,令吾定要隱瞞公主身世,待公主及笄成人後,方可告之其並非扶氏血脈。”

這血書上的內容,令所有人心中都是翻起了狂濤巨浪,這將是扶氏家族的血脈危機,牽扯到皇權的威儀,若是真的,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裴硯沉了口氣:“殿下,您莫要再看這血書了,劉嬤嬤寫下時已經是神智不清,瘋癲之人的胡言亂語,又有幾分可信呢?”

少女瞳孔微顫,餘光看到降紫色香囊裡還有另一封信,便顫著手指將之抽了出來。

這是一封,邵海所寫之信。

他在信中解釋,昨夜他去劉嬤嬤的寢屋,帶著幾分恐嚇與威脅,原本只是想從她口中套出一些話。

他敲打劉嬤嬤,逼她寫一封信,告知扶櫻真相,可他卻沒想到,劉嬤嬤精神本就脆弱,一直處於崩潰愧疚,多種情緒積壓的邊緣,一丁點兒的刺激也受不了。

她割破手指,寫下這封血書,便開始毫無徵兆的發癲狂症,開始高聲念血書之上的內容,一遍又一遍,怎麼攔都攔不住。

更未料到,她會咬舌自盡。

邵海本意也確實是想讓小公主相信,卻不想把事情鬧的如此之大,現在宮裡頭流言四起,人盡竊竊私議。

扶櫻下意識深吸一口氣。

她明白,一個精神失常的人,臨終前說出的那些話,定然是這麼些年印刻在腦海中的,徹夜折磨著她的執念。

是真是假,她不敢再想下去!

裴硯看著不住顫抖的小公主,上前緊緊握住她的手,輕聲細語的安撫她:“殿下切勿慌張,說不定只是虛驚一場。”

扶櫻眼神有些渙散的盯著那封血書,真相到底是如何的呢?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

一切都來的太過突然,給毫無準備的她予以重擊,她求救似的看向裴硯,是的,他說的對,說不定就是虛驚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