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怕我？”

葉詩雯下意識看向周圍，一雙長睫因為沾上水珠而顫巍巍的，像在哭。

“要我請你嗎？”

男人長臂一伸，把副駕駛的門開啟。

豪華座駕，清冽的柑橘和廣藿香撲面而來，捲走了一時的冷。

“我？”她茫然地指向自己。

男人輕嘆，眼皮上下撩動，視線在她皓白的手腕上停頓一秒。

“不是要去星月大廈嗎？”

“順路而已，不要有負擔。”

葉詩雯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手腕。

出門前，她特意把帶有月神標誌的掛墜扣在手鍊上，是一會參加月神線下活動的准入標籤。

還是月神。

想婉拒。

男人卻比想象中的執著。

“還在下雨，先上車。”

“可是……”

後方的計程車司機按著喇叭，不耐煩地催促，“小姑娘，沒人管你和男朋友鬧什麼彆扭，但能不能別妨礙交通。”

葉詩雯臉一紅，當下也沒了顧忌。

頭髮早就溼了。

空調溫度開得恰到好處。

男人遞了條毛巾，她道謝著接過，無意間觸碰到他的手指，果然是白玉般的溫度。

“隨便你怎麼鬧。”

突然聽到這樣一句。葉詩雯的心猛地一顫，抬頭，男人有所感應的衝她比了個電話的手勢。受驚的女孩這才放鬆下來。

逼仄的空間，葉詩雯儘量降低存在感，可該聽的，不該聽的，還是一點都沒落下。

“我很忙，你自己回去。”

“機會只有一次。”

“還要我教你嗎？”

很忙。

那……她是不是打擾他了？

男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意圖，遞來一個安撫的眼神，可開口，溫度卻更低了。

“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問我的事了？”

訓人啊。

葉詩雯縮了縮脖子，很懂事的偏向窗戶那側擦頭髮。

“不過，告訴你也無妨。”

她沒看到男人眼底一閃而逝的遺憾，和唇畔勾起的淺淡笑意。視線一寸寸轉暖，就那麼緊緊地，鎖定在她身上。

“要陪你嬸嬸。”

……

“冷嗎？”

電話不知何時結束通話了。

葉詩雯緩了會兒才意識到是在問她，禮貌轉身，視線落在了男人脖頸以下，彰顯分寸感，“不冷。”

正好紅燈，男人回身，目光直白地落在她的臉上，停頓兩秒，慢吞吞地轉移，“覺得我是壞人？”

“沒有。”葉詩雯下意識反駁。

“那或者，你……怕我？”

錯位的訊號終於在此時串聯了起來，她疑惑看他，“為什麼這麼問？”

男人笑了，斟酌用語，半晌，在綠燈亮起時淡淡開嗓，“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的防禦性很強。”

“看我時……”

他頓了頓。

聽不出準確語氣的句子，像是暴雨天氣時，將晴未晴的一瞬。

“像是在看壞人。”

“啊？”

男人很低地笑了聲，專注看向前方，聲音卻帶著指向箭頭，無一例外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給我的感覺，像是時刻都想跳窗逃走。”

“迫不得已，我剛才鎖住了所有門窗。”

生著這種貴公子氣質的人，本質上應該不善說笑。

他這是，為了緩解尷尬，刻意做出的玩笑話嗎？還是真的在埋怨什麼？

臉皮薄的女孩暗自思索，面頰卻頃刻間染上了緋色，想解釋，又覺得在這樣的空間下，解釋反倒顯得自作多情。

他分明剋制有禮，還紳士。

“不過也好，”他自行為她找了臺階，把拉扯後的空缺填補完整，“女孩子有點防禦心是好事，不然，容易讓不三不四的人有機可乘。”

不三不四的人……

葉詩雯腦內自動帶入穆涵，慎重地點點頭。

即便她防禦堆得這麼高，不還是讓人有機可乘。

一個陌生電話突然打來。

葉詩雯偷偷瞥了眼駕駛位上的男人，見對方已經收了聊下去的興致，這才小心按下接通。

“雯雯……！”

沒有戴耳機，穆涵的這一聲經過聽筒處理，散在了不大的空間。

葉詩雯下意識瞄了男人一眼，手忙腳亂地去調音量，“你還打來幹嘛？我說過了，我們已經結束了。”

“你說結束就結束？我不同意。”

“葉詩雯，你當我是什麼，用完就丟？你可真厲害。”

葉詩雯被他理直氣壯的話氣笑了，“用完就丟。少爺，要不要我教你，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

毀滅吧。

淑女什麼的，是裝不下去了。

“礙於同學一場，不好讓彼此太難堪。要我說清楚嗎，你可沒有一點使用價值。”

“副本刷得很差勁，拉怪技術也不到位，你每次C是因為團隊才能有秀起來的機會。”

“為什麼你是全服第二，還用我講明白嗎？你的裝備，你重新整理的技能點，你的所有高光，哪個不是用錢砸下來的？同樣是氪金大佬，可你距離第一，差得可不只是六百四十五分的資料。”

“你說你人緣好。可你以為，那些人是真的喜歡你嗎？說笑了，撇開家世背景，你實在不算什麼。聽說考上S大都是走得後門。”

“哦，叔叔是榮譽校友對吧？還為學校捐了樓。你擁有的一切，都是，沾得家族，沾叔叔的光，哪點是靠自己。你又能用在哪裡？”

穆涵氣得隔著手機說了一連串的“你……你你你！”

葉詩雯火氣上來時，什麼矜持禮儀能拋在了腦後，從不委屈自己，“我說得不對嗎？天天你叔叔說什麼就是什麼，多大了，還是個靠著叔叔的垃圾，乾脆以後嫁給你叔叔算了，保管一世無虞！”

“……”

“砰！”

是什麼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阿涵，你沒事吧？”

“噁心！”

葉詩雯怒氣衝衝地結束通話電話，關機，一氣呵成。

靜默兩秒，才想起眼下氛圍不對，一秒鐘變慫，“那個……”

葉詩雯抓了抓頭髮。

好難堪。

初懂人際交往時，葉景教過她很多言語技巧。

她自小就培養出了分寸感，從不在不合時宜的場合說不合適的話。

現在……

竟在這如天神般的男人面前，沒什麼形象地發洩了一通……

人都愛美好的事物，她也不例外。

眼下，葉詩雯覺得她就像是一隻上躥下跳的小猴，無意間闖入了佛子的山洞，蹭吃了人家的仙桃，還在人家洞穴裡攪和一通。

罪過罪過。

葉詩雯捂著臉，當場社死。

“……遇到感情問題了？”男人突然出聲，眼睫下垂，看不出情緒。

葉詩雯直了直身子，瞥了眼窗外，還好，快到會場了。

“也不算感情問題。”

“不算？”

他倒是會找重點。

葉詩雯點點頭，“因為沒有感情。姑且，只能稱之為……一件麻煩。”

拐了個彎，車子跟隨著指引，進入了地下停車場。

葉詩雯低頭絞著手指，思索要怎麼表達謝意。以至於錯過了入口處，閃亮的Vip字眼。

車停穩。

再抬頭，赫然是不熟悉的停車場。

葉詩雯掙扎在煩悶，懊惱，尷尬，以及一點煩躁的情緒牢籠裡，解個安全帶都卡了幾次。

“別動。”

男人傾身過來。

清冽的柑橘和廣藿香包裹了她。

葉詩雯突然想起一個忽略的細節。

柑橘、廣藿，分明都是清淡禁慾的冷感香。不出意外的話，他用得這款香水，她能精準定位出品牌。

她頓時明瞭。

原來那時暖的，從不是什麼香水味。而是曖昧發酵後的錯覺。

思索的間隙裡，男人修長的手指已經移出了她的視線範圍。

輕輕一按。

順利解開了安全帶。

他的動作尺度把握的極好，快速來，又快速撤回，全程沒有半點觸碰。

但錯覺式暖香，卻在他靠近的那一瞬，躁動了起來。

“謝謝。”

葉詩雯作勢就要開門。

她急需新鮮空氣來沖淡腦內的……

“等等。”

紳士了一路的男人卻突然攔住她，表情認真的，像是參加高規格商會洽談。

“車費……”

“給我二十就好。”

又猜錯了。

臉燙得厲害。

葉詩雯快速從零錢夾裡抽出一張紙幣遞給他，字正腔圓地道了聲“謝謝！”

說完，也不等人反應，拿出軍訓搶飯的速度，快速逃離了空曠的停車場。

留在車裡的穆溫延，看著手中的紙幣，沉默半晌，無奈地笑了。

他明明，只是……

想借機要個微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