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紅想起今天蘭秋華來和她說的話,抬頭望著眼前的人:“里正,我拿不出錢。”
“孝先是您看著長大的,又是同村同姓,一個大家族的,您也不忍心看著他斷了一條腿。”
“要不您借點錢給我們,您放心,將來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還給您。”
沈忠掃了她一眼:“孝先家的,不是我不幫你們,我家裡也難,那麼多人口。”
他嘆了一口氣:“我是幫不上你們,可你還是得想其它法子,把人帶去鎮上瞧瞧。”
“要不是你下手太狠,他哪會變成如今模樣!”
李春紅應著:“我一定想辦法把他的腿治好,可要是沒有其它法子,到最後還要來求著您。”
“希望您看在同村同姓的份上,一定要出手幫忙,我們一定會念著您的好。”
沈忠木著臉,心裡有些不快:“你惹的事,你自已想法子,我自已家的事都快顧不過來了,哪還有功夫幫你們家。”
說罷,一甩袖子離開了。
沈家村有名望,話語權的叔伯不在後,沈忠就是說話最有分量的人,還有一個沈青陽。
但是沈青陽不愛管村裡的閒事,從不插手。
李春紅站在原地,默默望著家的方向。
此時的沈孝先,飯沒吃,一口水也沒喝上,正躺在床鋪上哀嚎呢。
季溫禾偷聽沒聽清楚,又往他們那邊靠了靠,隱約聽見了他們之間的談話。
轉身回去,大聲問:“沈大哥,蘭嬸,你們什麼時候回家?”
蘭秋華直起腰:“天黑我就讓他回去了,他不走,說要留下幫秧苗插完。”
“你來的正好,把他叫回去吧,忙了一天,回去好好歇著。”
她又問:“你們打算今晚把秧苗全插完?”
沈素雅從田埂上走過來,到地頭拿秧苗:“娘說今晚月色好,晚上涼快。”
“索性今夜把秧苗全部插完,明天一大早爹和哥去鎮上找活計。”
她坐在地上哭喪著臉:“累死我了,真不想幹了。”
晌午那會太熱了,熱得人受不了,回到山腳下歇了好久。
季溫禾望著剩下不多的秧苗:“挺快的,這麼點栽完沒了吧?”
沈素雅搖頭:“沒了。”
也不算快,放水,拉繩子,拔秧苗,還要回去做飯。
“今夜估摸著會到很晚才能回去,我也想早點把秧苗栽完。”
她看向王二鳳家:“對了,大國叔的腰不是閃著了嗎,他能到地裡插秧了?”
“聽說他去找郎中看了,說快好了,在家待不住,王嬸勸了不聽,就隨他了。”
季溫禾點了點頭,就聽蘭秋華喊沈素雅,讓她把秧苗送過去。
見他們還有一會兒,便轉身回去休息了。
昨天睡了一夜沒有歇過來,腰還是有點痠痛。
晚上沈榕山什麼時候回去的都不知道,睡得太死。
等第二天一覺睡醒,身邊的人早就不在了。
飯留在鍋裡,水缸邊還有一隻野雞,三個野雞蛋和一籃子野菜。
是沈榕山去山上找回來的。
季溫禾吃完早飯,把野菜剁碎,倒水進去混合了兩把黑麵。
它們吃得是越來越多,野菜越來越少,有好些它們不吃,即便剁碎了混在一起,它們也能挑出來。
得想個法子,菜地裡的菜人不夠吃,沒辦法再給它們吃。
走到臺階處,往東邊看去,沈榕山正在王二鳳家的地裡。
到荒地裡餵了食,聽見身後蘭秋華的聲音,她說。
“這沈大冬怎麼不去地裡插秧,他家菜地裡的秧苗一棵沒動。”
季溫禾搖搖頭:“傷心過度,在家裡躺著呢吧。”
大家都在忙著地裡的事,根本沒想起來他。
忽然腦子裡冒出一個不好的想法:“蘭嬸,你說他會不會……”
後面的幾個字沒說,蘭秋華從她的臉上瞧出了是什麼意思。
心中一驚:“壞了,別再真的出事了,走,趕緊去看看。”
季溫禾放下籃子,跟在她身後跑過去。
兩人來到沈大冬家門口,見院門和臥房的門都開著,對視一眼。
蘭秋華扶著籬笆,衝著裡面喊了一聲:“虎……”
剛喊出一個字,立刻閉上嘴。
沈虎彪已經被砍頭了,她在喊出名字,不是往人心口上扎刀嗎。
她輕輕碰了一下身邊的人:“溫禾,你喊他一聲。”
季溫禾點頭:“冬叔,您在家不?”
……
一片寂靜,沒有回應。
“冬叔,是我,我是沈榕山媳婦,您在家嗎?”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裡面安靜的像是沒有人在。
蘭秋華鎖著眉頭:“該不會不在家吧?”
“應該在吧,沒人看到他出村啊。”
要是他出了村,以村裡人的八卦程度,早就傳遍了。
季溫禾吸了吸鼻子,感覺自已聞到了一股說不上來的臭味:“蘭嬸,冬叔家沒養雞,他們家的蒼蠅是不是有點多。”
“而且……有沒有聞到一股……臭味,像是什麼東西腐爛的味道。”
伸著頭往裡面聞,那味道是從屋裡面傳出來的。
“嘔……”
她轉過身去幹嘔,手指著屋內。
“味道……是、嘔、從裡面傳出來的。”
這股腥臭味很難形容,從來沒聞到過這麼臭的味道。
“蘭嬸,冬叔他……”
蘭秋華暗道一聲不好:“溫禾,快,快去田裡叫人。”
季溫禾連忙往田地裡跑,邊跑邊喊:“不好了,冬叔家出事了,你們快來,快去看看。”
連喊了幾聲,田地裡的人都放下手中的秧苗。
她跑到沈榕山身邊:“我在他們家院子中聞到一股臭味,還有很多蒼蠅。”
邊上的王二鳳猛拍了一下手:“壞了,人不會死在家裡了吧。”
其他人一聽,小跑著往他們家趕。
眾人圍在院子門口,都沒人敢進去檢視。
沈榕山膽子大,在戰場上殺過人,什麼樣的屍體沒見過。
他沒有一點害怕地走進去,到了門口,看到裡面了場景,立刻呆愣在原地。
沈忠姍姍來遲,從人群后面擠到最前面,著急地詢問:“榕山,你看到什麼了?”
“冬叔他……”
“他死了?”
“不。”沈榕山擰著眉,“他在用針線,把沈虎彪的頭縫在屍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