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前面的人:“沈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沈榕山猶豫了一下:“走吧,在我身後,不要靠近他。”

“好。”

兩人來到沈大冬家。

他喊了一聲:“冬叔,你在家嗎?”

屋內沒人回應。

季溫禾緊張地握緊拳頭,眼神望向廚房和柴房,渾身戒備,怕人突然從哪裡竄出來,手裡拿著刀刺向他們。

“冬叔,我進來了。”

沈榕山走到臥房門口,見他坐在床邊,目光呆滯。

“冬叔。”

沈大冬似乎才反應過來,轉動了一下眼珠子:“榕山來了。”

回了一句,又回到之前的狀態。

季溫禾走到他身邊:“冬叔。”

一夜之間,人蒼老了十幾歲,沒有了生氣。

沈榕山走進屋:“冬叔,吃點飯吧。”

他不說話。

等了幾息後,不緊不慢地開口:“冬叔,不管你相不相信,不是我們去鎮上告得官。”

“我曉得。”沈大冬回過神,靜靜地看著他,“你要是想去告官,不會等到現在。”

“你又不是打不過他,想弄死他早就動手了,也有法子不讓人發現是你做得,叔知道不是你去告得官。”

其實他心裡早就已經有懷疑的人了。

抓了他的兒子,誰能得到好處,一猜便知道是誰。

他兒子在被抓得前一晚上,說有個黑影在他們家不遠處晃悠,也就在第二天,官府派人來抓人。

當時沒放在心上,要是放在心上,讓他離開村子,那他唯一的兒子也不用死了。

“榕山,叔拜託你一件事。”

“叔,你說。”

“我兒子處死的事下來,勞煩你來告知我一聲,叔多謝你了。”

“好。”

他無力地擺了一下手:“回去吧。”

離開之前,沈榕山勸道:“叔,吃點飯吧。”

他沒說話,回到了進屋之前的樣子。

季溫禾出門時,回頭看了一眼,他的側影,透著一股決絕。

他們剛離開沈大冬家,走到山腳下,便見到李天霸一人進村,直奔里正家。

“沈大哥,是不是判決下來了?”

“不清楚。”沈榕山思索了一瞬,“溫禾,你先回家,我去里正家問問。”

“好,你去吧。”

她沒回家,等在山腳下。

過了許久,他從里正家出來,往沈大冬家的方向走,臉色沉重,看來判決是定了。

季溫禾小跑著過去,沒有開口詢問,只見他搖了搖頭,目光擔憂地看著沈大冬家的房子。

她跟著進去,站在門口。

沈榕山抿著唇,半晌說道:“冬叔,您保重身子,他......”

床上的人瞧見他的神色,心裡便已經知道結果,可還是抱著希望。

“我兒怎麼了?是不是無罪,還是坐幾年牢出來?”

他閉了下眼睛:“冬叔,他......已經斬首示眾了。”

‘噗通’一聲,沈大冬從床上掉下來,沈榕山急忙上去扶起他。

“死了?”

他還是不敢相信,又問了一遍。

“我兒子被砍頭了?”

李天霸親口說得,他親眼看到的,如今便是來告訴他的。

“是。”

沈大冬一瞬間脫力,眼神裡失了光彩,一片死寂。

季溫禾扶著門框,不知該怎麼開口。

她以為會在秋後處決,沒想到那麼快,昨天抓回去,今天就處斬。

沈榕山將人扶到床上躺著,村裡的人知道後,有幾個叔伯來瞧。

她退到一邊,讓他們進去。

“大冬啊,人死不能復生,你可要想開點。”開口的是沈立根。

跟來的幾人紛紛附和安慰。

可如今安慰沒用,沈大冬什麼話都聽不進去。

沈榕山從屋裡退出來,見到沈忠也過來了,他臉上帶著悲傷,瞧著此事似乎和他沒有一點關係。

躺在床上沒有動靜的沈大冬,一聽到沈忠的聲音,緩緩坐起身,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明明沒有任何情緒,卻讓人感覺到毛骨悚然。

“大冬啊,這、犯了殺頭的罪,逃不掉的,你、你想開點,好好吃飯。”

沈忠被他盯得心裡直打鼓,心道:難道他知道是自已做得了?應當不可能,他沒到附近轉悠,被發現也猜不出是他。

季溫禾看著屋內,她有種直覺,沈大冬已經猜到事情是和沈忠有關。

還有沈忠不敢直視,躲閃的眼神,這件事八九不離十,就是和他有關。

屋內的人又勸了幾句。

沈大冬一陣沉默,忽然開口,語氣平靜:“里正,你找了個好孫女婿,家裡的日子是越來越好,越來越好啊。”

他的語氣透著不甘,濃濃的不甘。

“沒頭沒腦的,說這做什麼,我看你是糊塗了。”

沈忠心裡慌亂了起來,面上卻很鎮定。

“虎彪如今沒了,你想開點,都是一個村裡的,有事大家會來幫忙的。”

想了想又說道:“別說些糊話,好好把孩子的事辦了,你們都去忙吧,地裡的活多著呢。”

話落,屋內的人紛紛退出,離開了沈大冬家。

沈忠離開時,深深看了他一眼:“大冬,虎彪的事早就敗露了,被抓是早晚的事,你平日裡要是好好管教他,他不會走上這條路。”

“說到底,還是你沒有把孩子教好,害了孩子,怪不得別人,要有錯,也是你的錯,害了虎彪那麼好的孩子。”

“是我,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他!”

沈大冬抱著頭,嘴裡不停地重複著這幾句話。

季溫禾拉了一下沈榕山的衣袖:“沈大哥,怎麼辦?”

他低下頭,沉默片刻,嘆了一口氣:“回家吧。”

沈虎彪已經死了,他幫不了任何事。

第二日,天色矇矇亮,家家戶戶在地裡插秧。

趁著早上涼爽,沒出太陽,都起了個大早。

季溫禾捲起褲腳,頭戴草帽,袖子擼起,一手拿著一把秧苗,一手插秧。

一會兒抬頭瞧瞧,看有沒有歪掉。

沈榕山的速度很快,兩人一起下地的,他已經到第二排了,而她才到一半。

插秧是最累的農活了,彎著腰,不能坐著,腳泡在水裡,頭頂太陽曬著。

才一會兒,季溫禾就感覺腰痠了。

望著南邊的田地,他們的速度都很快,一眼看過去,秧苗整整齊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