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溫禾屈膝坐在床上,裹緊被子,看著一前一後進來的兩個人,目光落在高大的沈榕山身上。

他確實很高,目測有一米九,和旁邊兩個瘦小的弟弟不同,身材壯碩,濃眉大眼,高大魁梧。

灰色襖子,上面打著幾塊補丁,面板古銅色,身上有些戾氣。

右臉上有道疤,從眼尾一直到下巴處,疤痕有些獰猙,黑眸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四人相對無言。

季溫禾嚥了下口水,聲音很輕:“我......”

話未說完,肚子發出咕嚕嚕地叫聲,在安靜的山洞的格外響亮。

她餓了,現在渾身沒勁,還冷。

沈榕山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

呆呆地望著離去的身影,這......這是什麼意思,回來一句話不和她說?

記憶中,他似乎並不是被逼著娶原主的。

不對,那樣的情況下,他若不娶,原主的下場會很悽慘。

“嫂子,大哥去廚房給你做飯了。”

沈元山很會察言觀色,一眼看出她的想法,適時出聲。

季溫禾看向他們,兩個雙胞胎站在一起,從面相看分不清,但是眼神能看得出。

沈文山瞧著性子有些靦腆,見她看過去,不好意思地扭過頭。

沈元山性子活潑,愛笑,話也多。

她點了點頭,問道:“你大哥是何時回來的?”

“大哥五日前回來的,三年,我們每日期盼著大哥平安回來,村裡人說大哥回不來,死在......”

死在戰場上,可他們不相信,一直堅信著他們的大哥會回來。

沈元山吸了吸鼻子,臉上帶著氣憤:“大哥回來,那些人才閉嘴,不盼著我哥好。”

季溫禾不解地問:“村裡人很排擠你們嗎?”

沈文山點頭:“嗯,以前我家日子過得不錯,大哥跟獵戶學了打獵的本事,村裡人自是眼紅的。”

“後來大哥被抓走當壯丁,家中只剩我和元山,面上對我們不錯,見面笑呵呵的,可是背地裡都在偷著樂。”

他們聽別人轉達的,也有自已親耳聽見的。

季溫禾瞭然,嫌你窮,怕你富,總有些人見不得別人好,落魄時,踩上幾腳。

“你們別放在心上,關起門來過自已的日子,你越搭理,他們越來勁。”

兩人默默地點頭,聽到身後的動靜,轉身看去,見他們大哥手中端著衝好的雞蛋,不自覺地咽口水。

那是蘭嬸子家送過來的,一共兩個雞蛋,省著沒捨得吃。

兩兄弟回到自已的山洞裡待著,將門虛虛掩上,漏光,洞內不會看不見。

沈榕山端著碗站在她面前:“喝吧,”

他的聲音很低沉,沒有任何情緒在裡面。

季溫禾接過,碗很燙,暖了她冰冷的手。

“謝謝。”

小口喝著,衝雞蛋小時候喝過,趁熱喝,涼了特別腥。

胃裡暖暖的,身上的寒意被慢慢驅散,一碗下肚,身子暖和了許多,感覺全身細胞都活過來了。

等她喝完,沈榕山接過空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沉默片刻,道:“我知你是迫不得已,等你哪天想走,我不會攔著你。”

“里正說了,身份文牒要五日才能辦好,有了文牒,你想去哪沒人攔著,你叫什麼名字?”

季溫禾詫異地抬起頭,感情他們還不知道自已的名字啊。

她想說何小翠,到嘴邊改了口:“季溫禾。”

原主的爹孃和弟弟不知去哪了,還是不用原主的名字,免得日後找過來。

那樣的爹孃,不要也罷。

“嗯,你歇息吧,我去和里正說一聲。”

他轉身要走,季溫禾立馬叫住。

沈榕山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臉,沒有多餘的情緒波動。

“我......”

她想說沒吃飽,肚子還是很餓。

可是想到家徒四壁的家,怕是他們連吃得都不多。

搖了搖頭,攏緊身上的棉被,怯生生道:“沒什麼。”

沈榕山見狀,離開了屋內。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季溫禾鬆了一口氣。

他太有壓迫感了,或許是因為上過戰場的原因,在他面前不敢大喘氣。

兩雙胞胎跟著出去,來到依山洞而建的小廚房。

“大哥,嫂子醒了,我們要不要再去請郎中來瞧瞧?”沈元山問。

破舊的櫥櫃裡還有兩包治風寒的藥,因她昏迷,熬了一碗喂不下去,剩下的兩包便放著了,不然喝不下倒了浪費。

沈榕山拿出一包藥:“熬好給她端去,我去一趟里正家。”

沈文山接過藥:“嗯,大哥放心,我們一定照顧好嫂子。”

兩人瘦小,個子到他胸口處。

三年未見,回家時,發現他們過得艱苦,瘦弱的不成樣,心中酸苦。

摸著他們的頭,眼神裡流露出溫和之色:“嗯,我很快回來。”

將藥熬好,一起去屋內叫人。

“嫂子,你把藥喝了,喝了好得快。”

季溫禾沒有躺下,一直保持著坐著的姿勢,兩床被子裹著,神思飄遠,聽到他們地說話聲,才回過神。

“謝謝,辛苦你們了。”

沈文山害羞地摸了摸後腦勺:“不辛苦,你是大哥的娘子,我們的嫂子,照顧你是應當的。”

“嫂子,藥苦,你一口喝下,在喝點清水漱口。”

藥確實苦,比她吃過的苦瓜還苦,差點沒吐出來。

沈元山連忙將碗中的溫水遞給她:“郎中說了,良藥苦口利於病,還有一貼藥,明日再喝兩頓。”

喝了溫水,口中的苦味被沖淡:“還有熱水嗎,我想喝點熱水。”

肚子餓,天冷,如今家中怕是隻有熱水可以喝到飽了。

“有。”沈元山笑呵呵地轉身,邊走邊說,“燒了半鍋,我在去給嫂子盛一碗。”

季溫禾笑著道謝,虛弱地靠著身後的牆壁:“文山,你們多大了?”

“嫂子不用道謝,我們是一家人,我和元山今年十四,大哥十七。”

農家人成親的早,十五六歲便說親成家,也只有城裡富裕人家,會多留兩年,等到十七八歲,才說親事。

這具身體十五歲,比他們大一歲。

“你大哥離家三年,這三年沒有給家中寫過信,聯絡過你們嗎?”

記得他說過,村裡一直傳沈榕山死在了戰場上。

沈文山搖頭:“沒有,大哥說寫不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