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草藥鋪的那段時間裡，常常碰到一些病急亂投醫的絕症病人，也見過不少生死離別。在清閒的時候，我常坐在藤椅上望著天空思考，人死後，到底還會以一種什麼樣的形態存在？然而，我一直都沒找到答案。或許，這個問題本身就是一個未解之謎。
但此刻，我看著不遠處的墓碑林，看著眼前昏迷不醒的千千，我彷彿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人類作為一個生命體，不管生前如何風光，在死亡面前，都是極其渺小和無力的。同時，不管人死後有沒有靈魂，不管人死後會不會以另一種形態存在，都意味著與現有的世界告別，意味著失去現有的一切。財富、地位、權力、親人、朋友，愛人，都將陰陽相隔，都將煙消雲散。
如果我死了，將再也看不到千千，再也不可能與三爺爺相會，也再也聽不到洪胖子的調侃。想到這，我心塞得難受，眼睛竟然有點酸。幾年後我將成為一抔黃土，沒有呼吸，沒有思想，只能孤獨地守在漫長的黑夜裡，任由時光變遷。
怕死嗎？
坦率地說，我是一個肉體凡胎，我怕，而且怕得要命。
但是，我不僅僅是一個肉體凡胎，更是一個男人。
是男人，就應當擁有男人的胸懷，扛起男人的責任，把生的機會留給千千。我相信，就算三爺爺知道了，也會贊同我的選擇。在漫長的歷史長河裡，我並不是獨一無二的，瞳孔龍影還會再出現，終極秘密依舊還會有人再去探尋。
但，愛情只有一份，千千只有一個。
“媚娘，請你救千千，謝謝了。”我朝媚娘堅定地說道。
“龍藥師，你腦袋是不是被毒傻了？”洪不動急了，連忙阻止我，“女人丟了還可以再找，你要是死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洪胖子，我死後，你就把我埋在這裡。”我苦笑道，“如果你們能找到三爺爺，幫我帶句話，就說我龍九兒女情長，不是做大事的料，不忠不孝，還望他老人家
原諒。”
“你真要這樣選擇？”洪不動問。
“如果換做是你，我相信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洪不動沒有再說話，而是上前一步走到媚娘跟前，深深地鞠了一個躬，道：“媚娘，我洪胖子從來不求人，今天我求你，救救他們兩個，一個也不要落下。如果你幫這個忙，我洪胖子這條命今後任你驅使。”
“你以為這麼簡單，救兩個，媚娘她。”紫兒著急道。
“紫兒閉嘴！”媚娘打斷了紫兒的話。
紫兒沒敢再說下去，倒是媚娘，很快又恢復了她那風情萬種的媚笑：“既然洪胖子相求，那我就勉強答應了，但洪胖子你要記得，欠我媚娘一條命。”
“是是，我欠你一條命。”洪不動大喜過望。
媚娘沒有再理會洪不動，而是走到我跟前，幽幽道：“龍九啊龍九，你真是個絕世好男人，為了千千，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讓我實在感動。只可惜啊，我就沒千千這個命。”
“媚娘。”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不用回答我，我救你，是還你帶我進入劈龍嶺的人情，至於救千千，那是要講條件的。”剛才還是嫵媚多姿的媚娘突然變臉，正色道。
“媚娘請說。”
“條件很簡單，我要你毀掉與千千的婚約。”媚娘斬釘截鐵道。
“這”
“紫兒，我們走。”媚娘見我猶豫，當即就要告辭。
“別別，有話好好說。”洪不動急了，連忙攔住媚娘。
攔住媚孃的同時，洪不動不停地用手擰我的胳膊，同時用眼神示意我答應。我明白洪不動的意思，現在救人要緊，至於婚約什麼的，現代社會，誰還看重這個。然而，我不是這樣想的，暫且不說我和千千情投意合，就算我倆現在沒感情，可我們是喝過訂婚酒的，這不僅是一紙婚約，更是一個承諾。
男人的承諾，就應該一諾千金！
見我不
說話，洪胖子更急了，語不擇言道：“龍藥師，你腦袋是不是進水了，一個破婚約比你的命還重要嗎？老子我真想拆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東西。”
“洪胖子，讓龍九自己選擇，有些人，你是不懂的。”冷邪突然站出來道。
那一刻，我覺得冷邪懂我。洪不動沒有再說話，而是扶住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媚娘，你一定要這樣嗎？”我問道。
“是。”媚娘回答得斬釘截鐵，不留任何餘地。
看著躺在帳篷裡的千千，那一刻，我百感交集。愛情，生命，承諾，這三個，孰重孰輕？
千千身上的黑色毒液已經開始蔓延到脖子處，她臉上沒有絲毫血色，甚至連呼吸都像是停止了。在這個時候，我沒得選擇，必須救千千。人生不如意，十有七八，很多時候，不是選什麼，而是沒得選。
“好，我答應你，快救千千。”我沉聲道。
“不僅是毀掉婚約，而且你必須承諾，這一輩子永不娶千千。”媚娘道。
我不知道媚娘為什麼要我毀掉婚約，也不知道她為什麼不允許我娶千千，但我明白，在這個時候，我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所以，我也沒再討價還價，當即點頭道：“好，我同意。”
媚娘朝紫兒丟了一個眼神，紫兒心神領會，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錄音鍵，走到我身前道：“龍九公子，既然是承諾，那就留個證據，把剛才毀約的話對著手機說一遍。”
千千毒發在即，我沒時間猶豫，當即對著手機道：“我龍九今天鄭重承諾，毀掉我與左千千之前的婚約，一輩子永不娶千千。”
說完這句話，我的心彷彿被重錘狠狠地擊打了幾下，痛得讓我喘不過氣來。同時，我腦海裡的金色圓球也突然浮現出來，倒映出我與千千當著左家老祖宗的面喝訂婚酒的場景。
我不知道金色圓球為什麼會自己跳出來，但我隱約感覺到事情沒這麼簡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