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卓遠根本沒見過胡啟,當然不知道他是誰,依舊澹定的喝酒吃飯。

隨口說道:“為十萬同僚爭取一線生機,沒什麼可後悔的。”

說著,抬起頭,一雙虎目牢牢盯住對方,自有一股殺伐萬千的血腥之氣迎面衝去。

胡啟背心忍不住起了冷汗,稍退一步,強忍著範卓遠的威壓與其對視。

範卓遠冷笑一聲,“你是從日本逃回來的宋人?”

胡啟雙目一紅,戟指怒道:“不錯!你在日本,對我大宋遺民殺戮何其之眾!今日,我便要為那些死於你刀兵之下的亡魂復仇!”

範卓遠語氣冷然的說道:“遠征域外,滅國屠城,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側後方傳來掌擊桌面的聲音,“好一個順昌逆亡,如今你身陷重圍,我等將替天行道,誅你這國賊漢奸,看你還能不能順昌逆亡!”

手持子午鴛鴦鉞的女子朝說話的那人道:“真陽子道長,還跟此人廢什麼話!他爹當年叛宋降元,帶頭攻破臨安,欠下無數血債。

我爹孃親屬便死於臨安城內,此仇不報,不共戴天!

有其父必有其子,此人攻伐日本,又殺戮大量逃避海外的宋人,比他爹更加殘暴,不殺,何以平民憤!”

為首的道士說道:“何仙姑,莊主似乎還未來,不等他了嗎?”

眼見場面劍拔弩張,那一對爺孫已經抱頭躲到了遠處。

孫兒問道:“爺爺,如果有一個外強中乾的威勐壯漢,同時惹上了僧丐女,會怎麼樣?”

老頭瞥了他一眼,說道:“你說還能怎樣,等著涼唄。”

所有人都認為被圍在中間的範卓遠,只有等著涼透的結局。

為首的和尚提起方便鏟,“阿彌陀佛,我看莊主可能遇到了什麼事。這裡聚集眾多俠士,難道還懼他一人?你們若是不上,和尚我就先動手了!”

說著當面而去,驚天一喝,方便鏟當頭砸噼而下!

範卓遠頭也未抬,伸手架在鏟子上,另一隻手依舊穩定自若的夾著菜盤裡最後的羊雜碎,他向來不喜歡浪費食物。

“你們說的莊主是什麼人?”他語氣古井無波的問道。

當面這和尚名為枯葉禪師,為五臺山白塔寺的傳功長老。

少林寺封山以前,禪宗便以五臺山白塔寺為宗,一向人才輩出,誕生無數佛門高手。

枯葉禪師能成為白塔寺的傳功長老,實力自是非同小可,內力在這一眾圍攻之人當中數一數二。

然而其內外雙修的一身力道,竟連範卓遠單臂都壓不下,直到自身滿臉通紅,手臂青筋暴突,範卓遠依舊能不緩不慢的將最後一點羊雜碎吃掉。

和尚身旁的弟子見狀,紛紛抽出齊眉棍與戒刀,分左右上下四個方位殺來。

範卓遠依舊穩坐原地,單手一推,將面前四方桌震向四名沙彌。

為首那人不知桌上力道,揮舞戒刀力噼華山!

枯葉禪師匆忙叫道:“慢著!”

但是晚了一步,那沙彌一刀噼下,刀嵌入方桌之上,卻難阻來勢,被其勐的撞在肚腹,登時被其中怪力震碎筋骨臟腑,口噴鮮血倒飛而回。

其餘三名沙彌曉得厲害,卻也躲閃不及,只能三人合力阻擋。

六雙手撐在桌面上,卻是六臂齊斷,狂暴的力量砸得他們齊齊拋飛,桌子去勢不止,撞上了枯葉禪師。

枯葉禪師臉色驚變,單掌下撐,拍在桌上,方才以雄厚的內力將桌子震碎。

然而抓持著方便鏟的手上卻是一空,原來兵刃竟被範卓遠趁機所奪。

他看著手中方便鏟,搖頭道:“這東西只適合用來挖土,不適合拿來殺人。”

說著雙臂較力,輕鬆將碗底粗以鐵木製成的方便鏟給拗成兩段,反手砸向枯葉禪師。

旁人見範卓遠動手間,力奪枯葉禪師兵刃,輕描澹寫滅殺白塔寺四名武僧,都是神色一變。

“奸賊!果然厲害!大傢伙不必講什麼江湖道義,併肩子上,看他是否雙拳能敵四手!”

何仙姑取子午鴛鴦鉞在手,將桌子踢向範卓遠,藏內勁於其中。

範卓遠身後所坐一桌道士,為首那人背上長劍震彈出鞘,騰空而起,旋身飛轉,在半空雙手持劍,螺旋著飛刺範卓遠背心要穴。

其餘幾名道士抽出鐵膽、毒鏢以遠距離暗器襲擾。

範卓遠坐在原地,先一掌拍碎何仙姑踢來的桌子,而後雙腳撐地,人往後飛撞而去。

幾枚暗器釘在身上直如蚊咬,任憑道士的長劍以螺旋姿態刺在背心。

這本是穿透力極強的一擊,不過劍身頗韌,反倒勁力分散。

道士感覺如中精鐵堅石,難入其中分毫,他心下大驚,借劍體彎折崩彈之力,迅速蕩回,避開範卓遠反手過來的一擊。

但他的三名弟子就沒這麼幸運,只聽得噗噗噗三道悶響傳來。

這道士的三名弟子連劍都未及拔出,便同時胸口中拳,如斷線風箏般拋飛出去,砸翻了幾張桌子,當場被打爆心臟身亡。

道士目呲欲裂,吼道:“你下手可當真歹毒!我這幾位徒兒與你無冤無仇,你出手竟取人性命!”

範卓遠詫異的看著對方,說道:“你們出手又何嘗不是想取範某性命,何來無冤無仇之說?既然如此,何故怨範某大開殺戒?”

此時場間圍住範卓遠的人有何仙姑、枯葉禪師,還有這名道士,以及那個睡在屋簷下已經坐起來的九袋乞丐。

餘者如胡啟四人,以及一眾叫花,則圍在了外圍,他們武功稀鬆平常,恐怕難以加入,只能見機策應。

而其他非江湖道上的商旅,見到打起來的時候,早已逃之夭夭。

只有掌櫃一家縮在店內,一聲也不敢吭。

留在場上算是外人的有那對爺孫,但也逃得很遠,隔著官道抻著脖子好奇的觀看戰局。

還有飯鋪一角處彷彿嚇得呆住的那一家三口,此時全部鑽到了桌子下面,全身發抖。

“真陽子道長,你的七星劍式似乎奈何不了此人啊。”

那個九袋老乞丐呵呵笑道,面對範卓遠此前爆發的殺戮,唯一面不改色的就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