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章 黑夜中的星星（三）

“你們……有沒有想過逃跑？”棕發女孩175761上來就是王炸，除了吉利蘭一臉不可置信、馬爾福堅定的點點頭，其他人都是沒什麼反應，似乎對於棕發女孩的想法早已習以為常。

“我們逃不出去的。”一個男孩（175749）不在意的說。

“沒錯，而且被抓住的下場慘不忍睹！”一個圓臉小女孩（175777）顫顫巍巍的說。

“我不會在這裡渾渾噩噩的過完一生的，”馬爾福開口說：“我會回去的。”

“逃脫出這裡又能去哪？”那個男孩175749冷冷的說。

“你喜歡被奴役嗎？”棕發女孩反駁。“在座的各位都不希望自己被像畜牲一樣叫來叫去的吧。”

“我們不是在勞動嗎？勞動怎麼能叫奴役？”175749氣紅了臉，接著又說出一些聽不懂的話，什麼“你們不懂”“無條件奉獻”“高階人”。

馬爾福最後忍不住笑了，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下第一次笑得這麼開心。

空氣中的氛圍也輕鬆了很多。

但他也大概知道了這裡的規矩：那就是無條件勞動建設，然後包吃包住，勞動成果運送到西邊的富人區，在那裡進行那個叫什麼飛船的建設，據說那個會飛的東西會帶他們離開這個凋零的世界。

如果你魔力充沛，魔法也可以做到。他腦中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不參加逃跑的人，現在就可以退出。”棕發女孩指著廢舊機器的出口。

175749那個男孩哼了一聲，就朝門外走出去了，之前的圓臉小女孩175777和其他幾個孩子也跟著走出去。

吉利蘭站起來，盯著門外愣了一會，最後還是下定決心坐下來。

“你不怕他們說出去嗎？”吉利蘭擔憂的問。

“他們敢……”棕發女孩不同於白天的可愛，一張稚嫩的臉龐帶著不符合年齡的冷漠。

“我們現在商量具體計劃吧，那些機器人的偵查手段很特殊，只要在工廠範圍內都會被他們找到，所以我們要追求快。”棕發女孩此刻彷彿成了這群孩子中的領導者。

“我在工廠裡待的最久，對周圍的環境都比較瞭解，讓我來打頭陣吧。”一個17歲的青年說。

“我們可以為你們打掩護！”四個長得一模一樣、大約在15歲到16歲之間的紅褐色頭髮的孩子說。

“我比較強壯，讓我斷後吧！”馬爾福對棕發女孩說。

棕發女孩看著他粗壯的胳膊點了點頭，不經意間視線落在他手上，看到他手上握著的魔杖後，棕發女孩瞳孔猛縮，縮成一根針那麼細，這是極度震驚的表現。

隨後，她馬上回過神，對馬爾福說：“可以，讓175759跟著你一起為我們斷後吧。”

“什麼……？”被叫到的吉利蘭一臉茫然。

“沒錯，相信我，你有那個實力，你和175760斷後，我想時間已經不多了，現在散會吧。”棕發女孩說著，站了起來，環顧一圈每一個孩子的面孔，第一個走出巨大機器殘骸。

吉利蘭小聲說：“其實在這裡待著也挺好的，不用擔驚受怕，我也沒有什麼牽掛的人……”

聲音很小，卻被一旁的馬爾福聽得清清楚楚。

他追上吉利蘭問：“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吉利蘭愣住了：“我……我有名字嗎？我不是叫175759號嗎？”

馬爾福聽到後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個音節，他就在那裡呆呆的立著，看著吉利蘭迷茫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這是……”

“她忘記了自己。”赫爾平靜的說，“過於安寧的生活，繁忙的工作以及這個世界的特殊能力都在不知不覺間影響我們，

如果她不再做出點什麼改變，她將會徹底融入這個世界，忘掉過去，逐漸迷失自我。”

“那我得趕快找全自己的名字了……”馬爾福有所觸動。

回到工地，他找了個角落睡覺，赫爾坐在他身旁。

“快點睡吧，白天還得幹活。”

馬爾福很快就睡著了，赫爾輕柔的聲音還在耳邊迴盪。

馬爾福做了一個又長又奇怪的夢：夢裡他住在一座深山裡……

“怪物！怪物！怪物又來啦！”

一群小孩拿石頭砸向金髮男孩，卻被他靈巧的躲開。

“邪惡的怪物！快滾回山裡！”

“我不叫怪物！我有名字！我叫蒂……”金髮男孩的話還沒說完就變得模糊起來，彷彿有雜音在影響馬爾福聽清楚。

“切！怪物就是怪物！誰還管怪物有名字啊！”

“連自己的名字怎麼來的都不知道，那就是怪物！”

“你們給我閉嘴！”金髮男孩小臉氣得通紅，周邊的石頭自己漂浮起來，紛紛砸向那群小孩。

他們被砸得抱頭鼠竄，各自跑回自家的房屋，告訴了家中的大人。

健壯的成年男子拿著家中的利器跑出來，朝著金髮男孩就扔過去，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小鎮西邊有一支常駐的騎士隊，快去通報！”一個小男孩向小鎮的西邊跑去。

婦女則保護好家中的小孩子。

那一刻，金髮男孩彷彿真的成了一隻怪物，從深山裡跑出來要摧殘小鎮，可他只是想出來買一些藥品。

他沒有再去買藥了，轉身跑回了山裡……

畫面一轉，金髮男孩站在了山頂，俯瞰著山下的小鎮。

“怪物來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站在小鎮中心大喊。

像是響應他的聲音一樣，在街上散步的人立刻跑回家裡，過了一會兒後，壯漢們從各自的房屋裡出來，手拿利器，一副警惕的樣子。

壯漢們四處張望，沒有尋找到所謂的怪物，卻聽到了小男孩的歡笑聲。

“小子！你下次再這麼做就完了！”一名壯漢將手裡的利器發洩一樣砸向小男孩，小男孩躲開利器，還在歡快的笑著。

金髮男孩站在山頂上，靜靜的看著小鎮裡發生的一切，最後也笑了，他被小男孩歡笑的樣子，以及人們傻乎乎的樣子逗笑了。

“哈哈——，……”笑了一半，他又感到心中一陣苦澀，兩行眼淚不自覺的流出來，但他還在笑，只是笑聲沉重了許多。

小男孩隔一段時間就會在鎮上喊那句“怪物來了！”，鎮上的人漸漸厭惡了他，小孩子也拿石頭砸他，他在小鎮上的名聲僅次於那個“怪物”。

馬爾福感覺自己在做一個很長的夢，這個夢是他的童年嗎？

“你！你是……你是怪物！”小男孩在山裡面採藥時第一次與金髮男孩見面。

金髮男孩站在樹上，低頭衝他呲牙，身形一閃，消失在樹林間。

小男孩不敢在山上呆太久，但下山的途中，腳一滑，從陡坡上滾了下去，失去的意識。

畫面一轉，馬爾福發現自己正以第三人稱的視角看著夢境中童年時的自己。

自己正站在半山腰的一處空地上，小男孩躺在地上，身上是大大小小的擦傷，一些地方血肉模糊。

金髮男孩把草藥放進嘴巴里嚼，嚼碎後直接吐在小男孩的傷口上。

像吐痰一樣！

“你是……怪物？你在幫我處理傷口嗎？”小男孩意識已經恢復，他閉著眼睛，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謝謝……”小男孩的下一句話堵住了金髮男孩即將出口的難聽的話。

“謝謝你……不然我就沒命了，在這裡我還要向你道歉，你不是怪物……我也不應該叫你怪物……”他的聲音有些虛弱，還帶著些許愧疚。

金髮男孩歪著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小男孩，過了好一會，他才遲鈍的反應過來，說：“我不叫怪物！我叫蒂…·馬爾福！”

小男孩聽後努力牽動肌肉，擠出一個微笑：“原來你有名字啊……你還有姓氏，那你就更加不是怪物了。”

“對呀！我不是怪物！”

“挺好的，我可沒有名字，我甚至連父母都沒有，在這個小鎮裡，我可一直自己照顧著自己呢！

小鎮裡的人大多沒有姓氏，你有心思的話，那你一定是一個貴族的孩子……”語氣中帶上了不可忽略的羨慕。

金髮男孩有些沉默。

“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誰嗎？還有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小男孩話鋒一轉，但顯然是把金髮男孩當成了自己的朋友。

“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可這有什麼用？”金髮男孩苦惱的說。

“名字可重要了！你的名字就是代表著你呀！你有了名字，別人就可以輕易的在幾千人或幾萬人之中找到你。不要忘記你的名字。”

畫面破碎了，馬爾福站在漫天繁星之下，他看著手中的白蠟木魔杖。

“我的名字是……蒂奇·馬爾福。”蒂奇說的很緩慢。

再記起名字的那一刻，曾經失去的記憶全部湧上來。

蒂奇感覺自己在墜落，腳下的地面支離破碎，他掉進了一個深坑，最後墜落感消失，他平躺在地上。

睜開眼睛，他看到深灰色的“天花板”，上面佈滿了巨大的蜘蛛網，網上面似乎有……蟲繭？

不對，蟲繭裡面好像有人。

一些蟲繭靜靜的掛在蜘蛛網上，而一些則在扭動，裡面的人似乎在掙扎。

還有一些比較特別的蟲繭，已經變得通紅，裡面彷彿有很多東西在蠕動，隨時都有爆出來的可能。

蒂奇聽到了一陣腳步聲，細碎的腳步聲伴雜著密密麻麻的蠕動聲越來越近，他下意識的想握緊魔杖，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他感到了一股寒意，伴隨著絕望的情感，越來越深，越來越刺骨……他好像快窒息了……

腳步聲停下了，耳邊傳來機器的嘈雜聲，他腦袋一刺痛，下意識的坐起來，再睜開眼睛，看到了荒涼的工地，和坐在他身邊，正擔憂的看著他的赫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