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勳爵等人對安緣念念不忘,總是想著怎麼報復安緣。

但安緣的眼裡真沒有他們。

他們對安緣來說大概就像蚊子,蚊子在她耳邊“嗡嗡嗡”的時候就一巴掌拍死,蚊子不出現的時候,她連想都不會去想這種東西。

她帶小九離開幼兒園後就去醫院看望爺爺奶奶。

老人家正在跟安景維聊天,見到兩個寶貝孫女過來,高興得不行,一家人就在病房裡吃午飯,其樂融融。

等到兩位老人家要午休了,幾個孩子才離開。

安景維的麵包車留給鄉下的僱工運送蔬菜、家禽去菜館,此時並不在他這裡,安緣於是先送小九去菜館那裡,而後送大哥回牛角村,打算在老家住一晚。

兩人抵達牛角村時還沒到下午五點鐘。

太陽還是有點熱,但已經沒有那麼熱了。

紀月一身村婦的打扮,戴著草帽,穿著普通的淺色棉料襯衫、黑色的棉料褲子和普通的平底涼鞋,不化妝,不戴首飾,頭髮隨意紮成一束,沒有平時看起來那麼鮮亮,卻還是天生麗質,漂亮得很接地氣。

她看到安景維回來很高興,一臉期待地問:“做晚飯嗎?”

安景維點頭:“我現在去摘菜。”

安緣和紀月跟著他走進菜地,喜歡吃什麼自己摘。

紀月迫不及待地道:“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吃酸辣空心菜梗和紅薯葉,別的你們隨意。”

安景維炒的這兩道素菜實在是太下飯了,配玉米粥或白米粥都是絕配,她一天不吃就覺得嘴裡沒味。

她甚至有點擔心,等這兩道菜過季了,她就吃不到了……

安緣也道:“天氣太熱,我也吃素。”

她之所以主動地、熱情地送大哥回村,有一半的原因就是想吃直接從地裡摘的蔬菜。

她這次選了茄子和小白菜。

安景維想了想:“沒有肉不行,我就做一道檸檬鴨吧。”

雖然夏天吃鴨肉也容易膩,但檸檬鴨用酸檸檬、酸藠頭、酸辣椒、酸筍、酸姜、酸梅等酸品配料,吃起來相當開胃。

安緣聽得都想流口水了,拍著手道:“好好好,我幫大哥做菜。”

安景維來到鮮花坡道另一邊的鴨棚裡,挑了一隻大肥鴨,帶回家裡宰了。

安緣和紀月就在廚房裡洗菜、擰菜、切菜、殺水等,並把相應的調料準備好。

今晚要做的這幾道菜,也就檸檬鴨費點功夫,其它都是炒幾分鐘就能出鍋。

安景維在大火翻炒檸檬鴨的時候,四溢的肉香配上配料散發出的酸爽氣味,引得正在屋外研究傍晚鏡頭的沐勝和大山跑進來,圍著灶臺打轉。

“這個味道太誘人了!酸中帶辣,就算是夏天也能讓人胃口大開。”

“不用吃也知道這道菜好吃。哎,這道菜怎麼沒上你家菜館的選單呢?”

安景維笑笑:“做生意,好菜不能一口氣全端上來,最好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推出一些新菜,這樣才能最大程度地吸引顧客。”

沐勝和大山都誇:“高明。”

沒過多久,淨重六斤的大肥鴨搭上分量很足的配料,在一隻大盤子裡堆成了小山,看得眾人很想不顧形象地流口水。

雖然鴨肉有點肥,但肥肉被炒出油後,鴨肉就沒有那麼油膩了。

眾人大快朵頤。

男人們配上安家自釀的米酒吃,那可真是太享受了。

安景維吃多了自家做的美食,並不貪杯,吃了八分飽就道:“你們慢慢吃,我去墓園那邊看看,給墓園圍擋。”

紀月節食、少食慣了,食量不大,吃到這裡也飽得不行,摸著微微鼓起的肚皮道:“我跟你去看看,順便消食。”

剩下的三個人繼續吃。

還有半盤檸檬鴨沒幹掉呢,不吃完就太浪費了。

紀月跟在安景維身後,朝菜地的盡頭走去。

菜地盡頭是一片荒山,荒山之間是荒地,雜草叢生,一年到頭都不會有人來。

其中卻夾有一座特別的小土坡。

土坡上種滿青松以及一些野菊花、蒲公英、山茶花、桃花等適合戶外種植的花草,還有一條小徑從菜地延伸到坡頂。

乍看過去,這座小土坡的風景非常好。

但在坡頂上,卻立著三座墳墓。

紀月第一次逛到這裡的時候立刻被土坡給吸引住了,恨不得在坡上逛幾圈,但她走近之後才發現坡頂有墳墓,加上四周沒人,她被嚇到了,迅速離開,此後再也不敢過來。

直到劇組準備封閉外景地時,安景維才強調:“菜地那邊的土坡上安葬有安家的烈士,你們絕對不能破壞那裡的一草一木,也不要打擾他們長眠。”

他還表示:“你們把圍擋準備好,我自己把土坡圍起來。”

當劇組知道安景維的三位伯父都戰死在衛國戰爭中時,很受震撼,表示他們一定會保護好英雄的長眠之地。

而紀月知道這裡安葬的是安家的親人烈士時,心裡也不害怕了。

她跟著安景維,沿著青石板小路走上土坡。

安景維只要看到高一點的雜草就隨手拔掉。

紀月問他:“這些松樹和花都是你種的嗎?”

安景維道:“松樹和桃花是我爺爺奶奶種的,其它是我種的,我爺爺奶奶說他們睡在有花有青松的地方,才會睡得好。”

紀月張嘴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只覺得說什麼都不太合適。

安景維卻又開口了:“我爺爺奶奶說了,他們死後一定要埋在這裡,陪著三個兒子,一起看他們用生命保衛的土地是如何的美好。”

他說得很平靜。

但紀月不知為何眼睛就紅了。

兩人很快走到坡頂。

三座墳墓都用石頭壘砌,四周用青石板鋪出一米多寬的隔離帶。

紀月看到墓碑上分別刻著“安小平、孫梅深愛的長子安愛國之墓”“安小平、孫梅深愛的次子安慶國之墓”“安小平、孫梅深愛的三子安保國之墓”。

此外,每塊墓碑還記錄有“安愛國犧牲於衛國戰爭,時年二十三歲”“安慶國犧牲於衛國戰爭,時年二十一歲”“安保國犧牲於衛國戰爭,時年二十二歲”。

紀月大受震撼。

她出身城市,家境良好,她沒有上過戰場,也沒有經歷過戰亂。

但她拍過戰爭電影,深入瞭解過那個時代的戰爭,還在那部電影裡飾演一名在戰爭中犧牲的女戰士,為此得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座影后獎盃。

她拍那部電影的時候,是完全入了戲的。

此時此刻,她又感受到了當年拍那部電影時的心境,對三位英雄心生敬意。

她上前幾步,摘下草帽,按在左胸,對著第一座墓碑深深鞠躬。

接著她走到第二座墓碑前,又以同樣的禮數,深深鞠躬。

對第三座墓碑,同樣如此。

安景維驚訝地看著她。

夕陽的餘暉從她的側面投過來,給她鍍上了一層朦朧的金光,在這層朦朧的金光中,她身姿端正,表情肅穆,目光透著源自內心的敬重。

當她抬頭,安景維甚至看到她的眼中隱隱有淚。

在這一刻,似乎有什麼東西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那根弦,讓他的目光變得溫柔、深沉。

此前,紀月於他只是一個身份有點特殊的客人,印象還好,卻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但現在,他覺得眼前的女子是那麼的與眾不同,不僅擁有出色的皮囊,更擁有讓人尊敬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