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抬手抹眼淚,衝安緣笑:“那一天我就暗暗發誓,我這一生,活著是安家的人,死了也是安家的鬼。”

安緣溫柔地點頭,用手中的毛巾輕輕擦拭桃子臉上的淚水。

桃子抽了抽鼻子,低聲道:“我這輩子都不想提親生父母的事情。”

“可是,你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女兒,是他們非常珍貴的孩子,我不想被你誤會或者以後有人挑撥,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這些。”

“嗯,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安緣又摸摸她的頭,堅定地道,“相信我,你已經長大了,有能力決定自己的命運。”

“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控制你的人生,你也不要再為以前的事情受傷了。”

“小緣,你和爸爸媽媽哥哥們一樣好。”桃子又抽了抽鼻子,露出笑容,“我一直在想啊,我必須過得非常幸福,才能對得起家裡對我的好。”

安緣點點頭,瞅著她道:“你的腳應該麻了吧,你可以起來了嗎?”

桃子卻還是搖搖頭:“還有一件事情,我覺得我也要告訴你才行。”

安緣:“好,你說。”

桃子看向門口,確認房門是關著的,這才低聲道:“小九……也是收養的。”

“還是我……求家裡收養的。”

安緣有點意外,卻也不是很意外。

她早就猜到了小九不是爸爸媽媽親生的孩子,只是,她沒有想到這其中似乎還有更多的內情。

桃子不好意思地抽了抽鼻子:“你這麼聰明,應該也看出來小九不是爸爸媽媽親生的。”

兩年前的暑假,她高考考得很差,連像樣的大專線都沒有達標。

家裡便幫她報名復讀,希望她再努力一年。

就在那年暑假,她的老師組織學生去孤兒院做義工,她覺得這份工作很有意義,幾乎天天都去孤兒院幫忙。

她和小九就是在那裡相遇的。

“那天早上颳風下雨的,我卻去得特別早,一眼就看到孤兒院門口放著一個紙箱,紙箱上面張著一把雨傘。”

“我還以為紙箱裡放的是小貓小狗,跑過去一看,竟然是一個可愛得像天使的小女孩。”

安緣聽得瞳孔猛然放大,指尖都微微顫抖起來。

紙箱裡的小女孩,難道就是小九?

居然有人捨得把這麼可愛、這麼小的孩子丟去孤兒院?

桃子眼睛又溼潤了:“小女孩只有兩三歲的樣子,睡得很沉,身上就蓋著一張小小的毯子,懷裡抱著Hello Kitty的玩偶,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拋棄了。”

安緣在心裡嘆息。

這人世間的悲劇,永不停止。

桃子低聲道:“箱子裡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俏俏,兩歲八個月,十二月二十六日生。”

“孩子穿得很好,臉蛋白白淨淨的,養她的人應該不缺錢,我想不通有錢人為什麼要丟棄這麼可愛的孩子。”

“我把孩子抱進孤兒院,經過檢查,我們才發現孩子患有小兒麻痺症,右腿有輕微的瘸症。”

“孩子很乖,知道被丟棄以後也沒有哭鬧,大人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沒有人管她和陪她玩的時候,她就一個人抱著Hello Kitty,躲在角落裡低聲唱歌。”

“我聽不懂她在唱什麼,但她的聲音非常好聽,就像天使一樣。”

“她非常黏我。她明明不愛說話,也很怕生,但每次看到我就像長了翅膀一樣,眼睛亮亮的,笑得就像花一樣,朝我飛奔過來。”

“我每次看到她,就想到小時候的我,想到爸爸媽媽來找我時,我也是這樣撲向爸爸媽媽……”

桃子哭得有點厲害,比提到自己的事情時流的眼淚還多。

安緣沉默地傾聽,沒有打斷她的思緒。

“我非常喜歡這個孩子和掛念這個孩子,每天天不亮就帶上家裡做的點心,跑去孤兒院看她。”

“我離開的時候,孩子經常拉著我的手問能不能跟我回家,我、我無法回答……”

“我想帶她回家,可是、可是家裡已經收養了一個我,那時家裡又出了事,全家的日子很不好過,我、我沒法開口跟家裡說……”

安緣心裡又是“噔”的一聲。

這也就是兩年前的事情吧,安家又遭難了?

“可我實在放不下那個孩子,我沒有辦法把她丟在孤兒院裡不管。”桃子努力控制情緒,不讓自己放聲大哭,“眼看著快要開學了,開學後我就不能去孤兒院裡,我、我病倒了……”

她病得有點嚴重。

發燒。

嘔吐。

流淚。

吃什麼藥都會吐出來。

明明意識都不清醒了,卻還是爬著下床,哭著喊著要去孤兒院看孩子……

爸爸看出端倪,跟她進行了一次長談。

她終於把她的心病說出來,哭著問:“爸爸,我們家可以收養那個孩子嗎?我知道家裡困難,不可能再養一個生病的小孩,但我可以養。”

“我出去打工,在外面租一個小房子,我親自照顧她……”

她沒有想到的是,爸爸很乾脆地道:“好!你好好吃藥,吃完藥後,爸爸和媽媽跟你一起去孤兒院,親自看看那個孩子。”

她再次得到了救贖。

爸爸媽媽去看過孩子以後,非常喜歡那個孩子,當場諮詢收養孩子的事情。

第二天,爸爸媽媽又帶幾個哥哥去看那個孩子,幾個哥哥也非常喜歡,一致支援家裡收養這個妹妹。

桃子說到這裡,抬起頭來,拿過安緣手裡的毛巾,擦掉眼淚,露出溫柔的笑容:“爸爸媽媽費了不少功夫,終於辦好了收養手續,將孩子帶回家裡,給她起名小九。”

“雖然當時家裡經濟困難,但爸爸媽媽和哥哥們還是努力湊錢給小九治病。”

“我也決定不讀書了,出去打工,一面掙錢補貼家裡,一面抽出時間照顧小九。”

她沒有解釋為什麼小九叫“小九”。

但安緣知道,這是因為小九在家裡排行第九的緣故。

在這個家裡,她還有一個不知是姐妹還是兄弟的雙胞胎。

安家的變故之一,必定與這位雙胞胎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