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有岑岑的流水聲,好似還帶著迴音,路君緩緩抬起頭,看向水霧濛濛的鏡子,裡面那個看不分明的光潔身體,是自已?
這裡看起來像她出租屋的浴室。
看不清鏡子裡的人,路君想把鏡子上的水漬擦乾淨,手卻怎麼也抬不起來。想說話,也發不出聲音。
心裡著急,又毫無辦法。
“君君,”一雙大手撫上她的腰,身後貼上來一具滾燙的身體,“你也是喜歡我的,對嗎?”
哥哥的聲音?
路君張了張口,還是發不出聲音,想轉身,身體卻像被點了穴一樣,沉重的哪兒也動不了。
那雙大手緩緩的在她身上游走,輕柔的,珍視的,像在撫摸一件珍寶。
脖頸間的長髮被撥到一側,水珠順著胸前的溝壑流淌到腹部,一個淺淺的親吻從耳後一直延伸到鎖骨,再到胸前的高聳。
路君看清了他的寸頭和堅實有力的背部肌肉,真的是哥哥啊。
一個騰空旋轉,畫面一轉,她已經坐到了洗漱臺上,後背靠著鏡子,觸目所及,是哥哥的清晰硬朗的下頜線。他的唇形很好看,嘴唇不厚不薄,此刻是染了情慾的淡紅。
近在咫尺,她想靠上去,想親吻他,可是動彈不得。
磁性又低沉的聲音因密閉的空間變的更有穿透力,“君君,讓我來愛你,好嗎?”
哥哥溫柔的注視她,溫柔的撫摸她,溫柔的靠著她...
路君感覺自已是海上的一縷浮萍,飄飄蕩蕩,搖搖晃晃,沒有目標,尋不得一個支點。
粗重又壓抑的喘息在耳邊縈繞,路君輕哼出聲,迎合他...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
她是第一次,一點也不疼,為什麼?
為什麼?
... ...
早上七點多,路君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的天花板,覺得自已一定是瘋了。
她怎麼可以做那種羞恥的夢呢,夢裡還是跟最親的哥哥。
二十四的路君,正值妙齡,大學畢業,保送研究生,身體和思想已經徹底成熟,做個帶顏色的夢而已,並不可恥。
至於為什麼是跟哥哥...
她深深嘆了口氣,人啊,騙誰都不能騙自已,她對哥哥的奇怪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夢裡的男主角不是哥哥才不正常吧。
以前年紀小,或許不夠成熟,現在,連這種夢都做出來了...
路君重重的閉上眼睛,不再懷疑對哥哥的感情,也不想繼續逃避。
有啥呢,愛上哥哥而已。
大心臟的路君,有個強悍的優點,想通了,不糾結,走下去,該發生什麼就發生什麼,遇到問題,再想辦法。
以前總覺得自已還小,心志不堅定,也擔心對哥哥只是少女的春心萌動,不會長久。
現在,她都大學畢業了,是大人了,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與事,有過比對,更加確定了內心。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成為真正的戀人吧。
對於路君來說,幾分鐘之內,想清楚一些事,順便確立一個目標,是一件很正常很理性的事。
接下來就是如何一步一步去實現!
路君匆匆起床洗漱,解決早飯。
夢裡的情景如影隨形,她晃了晃腦袋,一定是昨晚看書看的,否則,她這活了二十幾年的腦袋怎麼昨晚才突然做那種夢呢!
想到那本書,路君趕緊回到臥室,從枕頭底下翻出那本《有機化學概論》,看書名,多正經的一本書,只要不翻開裡面的內容,沒人會知道這到底是一本什麼書。
畢業的時候,宿舍四個女生,一個要回老家考公務員,一個打算當老師,一個找了工作,路君保送了研究生。
搬離宿舍那天,陶綺拿著一本書深情款款的遞給路君,“路小君,分別在即,以後天南海北,再見無期,送你一本書,也不枉你這幾年讓我蹭分的情分。”
她是路君最聊得來的室友,幽默風趣,細膩開朗,兩人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路君忍笑接過,“陶老師有心了。咦,這個版本的有機化學我還沒看過,這書好,正合我的研究方向。”
她放下手裡的東西,就想翻開研讀。
陶綺一把按住她,語氣鄭重又略帶嚴肅,“別,先別看,等哪天有空,夜深人靜的時候,再拿出來,慢慢研讀。”
路君笑笑說好,書放在行李箱裡,一起帶到了出租屋。
二零零五年,六月,四個來自天南海北的姑娘,倆倆擁抱道別,陸續離開同住了四年的S大宿舍。
路君是最後離開宿舍的,花了幾天找到房子(主要是哥哥幫忙找),利索的搬到出租屋。
昨天晚上,突然心血來潮,想起那本專業書,想找出來看看,結果開啟扉頁,就看到陶綺給她的留言:
‘路小君,咱們好了這麼久,我深知,你那腦子是專門用來學習的,對異性毫無興趣。
你都二十四了,我心甚憂啊。
這四年多虧有你,我才沒掛過科,不能以身相許,實在無以為報,但也不能不報。
臨走前,姐妹兒幫你開開情竅吧,不用謝!’
然後...然後,路君就知道了,這本貼著“有機化學概論”封皮的書,是如何掛著羊頭賣亂七八糟不正經的肉了。
那第一頁的插畫配圖,色彩絢麗,直白,大膽,太刺眼,太刺激心臟,是她這個學霸從未觸及到的知識盲區,以至於...她看的停不下來,直看到後半夜才睡...
可憐天下姐妹兒心。
謝謝陶綺她全家。
路君手裡捧著個不定時炸彈,不對,拿著一本‘化學專業書’,在臥室裡轉了一圈又一圈,小小的臥室,居然找不出一個能放這本書的地方。
最後,終於發現了枕頭套這個神秘區域,把書塞進裡面,才算鬆了一口氣。
其實這房子就她一個人住,就算她把書光明正大的擺在書桌上,也不會有人發現。
當然,即使有人發現,看到這麼專業的書名,也不會有人願意翻開來讀。
開玩笑,那可是‘專業書’,誰有她這麼愛學習的。
完全不用擔心。
... ...
“哥?”
路君正在客廳拖地,抬頭就見路棠拎著一個塑膠購物袋走進來,右手臂有個挺大的血口子,血液順著小臂淌了兩個血道子,已經半凝固,還沒幹透。
“你受傷了?!”
路君驚叫了一聲,扔下拖把,轉身跑進臥室去拿醫用箱。
路棠望著那抹纖細的身影消失在臥室門口,走進客廳把袋子放到茶几上,又撿起拖把,放回衛生間,回到客廳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等著。
路君提著醫用箱出來,就看到沙發上的人腰背挺直,端坐在那裡。
那個香豔的夢境畫面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她晃了晃腦袋,快步走過去。
把醫用箱放好,坐到沙發上,托起路棠的胳膊仔細看傷口,嘴裡唸叨著,“口子挺長,不是很深,我可以處理。”
路棠的眸底裡有柔和的光,靜靜地看著妹妹擺弄他的手臂,喉嚨裡擠出一個字,“嗯。”
今天的傷是意外,執勤的時候救了個落水兒童,上岸時不小心被岸邊的碎玻璃劃了一下,流了點血。
天熱,衣服都乾透了,血也凝固了,不算什麼。
本來打算去局裡簡單消個毒完事,鬼使神差的就來到了這裡。
路君拿出酒精先消毒,擦拭傷口,時不時朝著傷口吹氣,彷彿這樣就能降低痛感似的,然後小心翼翼的抹上創傷藥,又剪了一塊長方形的紗布,輕輕的覆在傷口處,最後撕了幾塊膠布仔細固定好。
路棠的右手臂已經麻了,確切的說,半邊身子都麻嗖嗖的,但他特別好的控制了表情,漆黑的眸子看不出絲毫波瀾,依然是那副內斂深沉、不苟言笑的模樣。
在路君抬頭看向他時,他率先將視線轉向別處,完美的錯開對視。
“明天上午需要換一次藥,要是我不在,你就自已回來換。或者,你在單位讓同事幫你換也行,一定要記得。”
路棠點點頭,覺得有些敷衍,又說了一句,“記得了。”
一時無話。
路君歪著腦袋等了半天,哥哥不知道在想什麼,看都沒看她。
“哥,這次是怎麼受傷的,不打算告訴我?”
哥哥從警校畢業到現在,已經工作兩年了,她知道的就傷了好幾次,還有她不知道的,家裡的醫藥箱使用頻率有點高。
路棠像是剛回神,轉頭看了妹妹一眼,又移開視線,聲線低沉,“救了個落水兒童,上岸時被碎玻璃劃的,小傷。”
路君也不是非得讓他說,只是哥哥的聲音好好聽,想讓他多說幾句話,奈何他總是惜字如金。
算了,路君不想在這些事上浪費時間,哥哥答應搬過來跟她一起住,房子租好一個禮拜了,他也只是偶爾過來看看,陪她吃頓飯,就是不提搬過來的事。
路君可不打算給他反悔的機會。
看著他硬朗的側臉,路君有片刻晃神,脫口而出,“哥,你怎麼還不搬家?”
路棠睫毛顫了顫,“那邊的房子還沒到期,最近...單位也忙。”
房子到沒到期路君不管,反正單位忙這個藉口不成立,他們局裡什麼時候不忙了?再忙也有休息的時間。
路君甜甜的一笑,身體捱過去,挎上他的手臂,“哥,別找藉口了,你答應要跟我一起住的,不可以反悔。你沒時間,鑰匙給我,我幫你搬,就這麼定了。”
路棠僵直著身體,強忍著沒有躲開,不知道怎麼就點頭答應了。
其實,這幾天他一直在想不搬過來的理由,想了無數個,又推翻無數個,然後就一直拖到今天,現在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應了她。
從小到大,無論什麼事,他從來都對她說不出拒絕的話。
也許,搬過來是對的,畢竟,妹妹這麼漂亮,一個人住也不安全,作為哥哥,應該保護妹妹。
路棠這邊給自已做著心理建設,路君卻不知道他心裡那些糾結又擰巴的想法。
她只覺得開心,她是真的好開心,心裡開始冒出甜蜜的泡泡,離目標又近了一步呢!
才上午十點多,路棠把袋子裡的東西交代了幾句,留下了他那邊房子的鑰匙,又回了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