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寧一路逃回自己屋子,臨近門前,林遙在後頭叫住她。

“姑娘,該用晚飯了。”

季淮寧一頓,又折返回去。

膳房裡。

季淮恩早已入座,林伯林逍候在一旁。

季淮寧徑直走到季淮恩身邊的位置,“林伯、林逍、林遙,都坐吧。”

“阿姐方才去哪了?”

季淮恩問。剛才他去了季淮寧屋子,本想叫她一道來用飯,屋裡卻沒人。

季淮寧沒什麼情緒,“沒去哪。”

她話音一落,祁洛緊跟其後入內,氣定神閒地坐到季淮寧旁邊。

祁洛一來,林伯祖孫哪還敢入坐,面面相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季淮寧見他們如此,不知為何,心裡有些不順,語氣便冷了些,“讓你們坐,還站著幹什麼?”

祁洛注意到了,衝三人溫和一笑,“諸位不必拘禮,你們家姑娘讓你們坐,你們只管坐便是,我不在意這些。”

“是。”林伯只好帶著兩孫坐下。

季淮恩從祁洛一進門開始,就敏感地注意到他唇上那個小傷口,那傷口可不是他打的。

一頓飯吃的鴉雀無聲,季淮恩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他試探道:“刺史是咋了?怎麼唇上破了道口子?”

祁洛答得乾脆,“沒什麼,被兔子抓了而已。”

邊上埋頭吃飯的季淮寧一頓,手不自覺握緊。

林逍突然說了句:“我們院裡沒有兔子啊。”

本就令人窒息的氣氛轟然驟降,直逼寒冬。

祁洛忽然看著季淮寧,意味深長道:“是嗎?那也許是外頭跑進來的吧,野得很,一碰就炸毛,你們瞧見了離遠些。”

“啪”的一聲,是筷子掉落的聲音。

一時間所有人全都看向聲源,掉了筷子的季淮寧面上有些難看。

林遙頗有眼力見,急忙起身,“我去拿副新筷。”

“不必,我飽了,先回房了。”季淮寧離席往外走。

一頓飯吃的各懷心事,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來。

席上還在暗流湧動,林伯偷偷睨了眼季淮恩神色,草草用了飯,帶著孫子孫女,尋了個藉口走了。

眼下場景,季淮寧這麼反常,季淮恩再傻也能知道這跟祁洛有關。

他再次問:“你的傷到底怎麼弄的?”

祁洛放下筷子,拇指滑過下唇那道口子,答非所問,帶著挑釁,“下次你該多往臉上來幾下,看不見的傷口多沒意思。”

“你,你無恥!”

季淮恩明白了,全都明白了,所謂傷口,所謂兔子。他面上一陣紅一陣白,氣的抓起邊上包子砸向祁洛。

祁洛接了那包子,咬了一口往外走,笑著說:“別沒大沒小的,該改口叫姐夫了。不過,對你來說應該不難改口,畢竟你小時候最喜歡這樣叫了。”

“你想得美!”

半個時辰後。

林遙站在季淮寧屋外,敲了敲門,“姑娘。”

屋裡傳來季淮寧的聲音,“何事?”

“姑娘可否方便阿遙進去?”

“進來吧。”

林遙推開門,將手上東西放到桌上,又動手搗騰了會兒,才對躺床上的季淮寧道:“阿遙瞧著姑娘方才沒怎麼動筷,擔心姑娘夜裡會餓,便去街上買了份烤雞,姑娘嚐嚐。”

林遙說話的功夫,香味已經傳遍整個房間,季淮寧吸鼻嗅了嗅,轉過身來,“烤雞?”

“嗯,正熱乎著呢,姑娘快趁熱吃。”

季淮寧摸了摸乾癟的肚子,從床上爬起來,確實餓了,她方才都沒怎麼吃東西。

季淮寧坐在桌前,扒了個腿給林遙,“你買的你先吃。”

林遙連連擺手,“使不得,阿遙特意買給姑娘的,怎麼還能自己吃。”

季淮寧皺了下眉頭,“這是什麼說法?讓你吃你就吃,坐下一起吃。”

林遙非但不依,還往後退了一步,“不用不用,姑娘自己吃。”

這一退,讓季淮寧百思不得其解。

林遙這丫頭從前跟著祖父逃荒,吃了上頓沒下頓,所以養成了十分好吃的性子,對吃的從不拒絕,之前也不是沒坐下和她一起吃過,這會兒怎麼面對色香味誘人的烤雞一再拒絕了?

季淮寧看看林遙又看看燒雞,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墊著的好像是葉子,街上賣的烤雞不都是拿紙包住的嗎?現在改用葉子了?

更可疑的是,林遙這小女娃,明明饞的很,卻又三推四拒,實在不像她。

季淮寧想了想問:“這烤雞是你買的?”

林遙撲閃著眼睛,食指勾著食指,“是,阿遙方才出去買的。”

“鎮上新開的鋪子?怎的是用的葉子?”

“是……不是。”林遙支支吾吾,“是……不是新開,一直就有的。”

季淮寧把烤雞拉向前,摸了摸葉子梗部,黏黏的,是新摘的葉子。

季淮寧吃了口雞腿,“味道不錯,你明日帶去我瞧瞧,我也買給阿弟嚐嚐。”

林遙面露難色,“還是不了吧姑娘。”

季淮寧沒興趣拐彎抹角,淡淡地看著林遙,“說吧,這烤雞到底哪來的?”

“就……就是街上買的。”

“還不肯說?不說就把這雞扔了吧,我不吃來路不明的東西。”

季淮寧把雞腿丟回葉子裡,再一推,儼然是生氣了。

林遙惶恐,直接跪地。

季淮寧最不喜歡的就是林遙動不動就跪,氣的直接把她拎起來,“你幹什麼!起來!”

林遙帶著哭腔,“姑娘莫要動氣,阿遙說便是。”

“烤雞不是阿遙買的,是……是刺史哥哥烤的。”

季淮寧震驚不已,“他烤的?”

“嗯,刺史哥哥說要給姑娘買吃的,要阿遙給他帶路。刺史哥哥想買一種叫做粔籹的吃食,將鎮上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最後就買了這隻雞回來烤。”

“不是阿遙要欺騙姑娘,是刺史哥哥不讓說,阿遙沒辦法,阿遙不是故意的。”

粔籹,她從前最喜歡吃了,他竟然還記得。

不過他也真是個傻瓜,粔籹是京都吃食,永嘉可不會有。帶著阿遙在上街,就是為了給她找粔籹嗎?

其實從阿遙反覆推脫開始,季淮寧大概能猜到這烤雞跟祁洛脫不開關係,但沒想到是他親自烤的。

季淮寧手腳冰涼,可心卻是無比的溫暖炙熱,一下一下跳動,甜甜的,脹脹的。

季淮寧把她拉坐到近旁,“大晚上的,他叫你陪你就陪?叫你騙我你就騙我?”

林遙有些不好意思,“刺史哥哥的話不能不從。”

季淮寧突然“噗呲”一聲,覺得有些好笑,“一口一個刺史哥哥?他給你什麼好處了?你這麼喜歡。”

林遙眼睛亮亮的,“給了,刺史哥哥給我買了好多吃的,還給我銀子。”

季淮寧扒了另一隻腿給她,“吶,吃吧。”

林遙還是拒絕,“不行。”

“吃。”

季淮寧沒跟她廢話,直接把雞腿塞她嘴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