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

祁洛沒理季淮恩,只看著季淮寧。

季淮寧不願意他多說,換了個方向,閉目以示拒絕。

祁洛無奈,一路追來,他其實心裡亂的很,很想對她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到底該說什麼。

他只知道,他要再快些,一定要追上她,必須要追上她。

那些不斷翻騰的話語,在見到她的當下,全都不叫囂了,只剩下無足輕重的一句。

“別走。”

一陣沉默過後,祁洛再次開口。

“大人請回吧。”

季淮寧拒絕得乾脆。

祁洛靜靜地看著她,似是妥協,還是退了出去。

“出發。”

祁洛一下車,季淮恩就立馬吩咐車伕。

“好嘞。”車伕擦了擦額前冷汗。

馬車再次上路,季淮寧依然保持閉目姿勢。

窗外馬蹄聲不斷,祁洛沒走,而是繼續跟著。

季淮恩被吵的心煩,撩開窗簾語氣不善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送你們。”祁洛語氣淡淡。

“不需要!”

季淮恩用力地拉上窗簾。

“阿姐……”

知道自己的話不管用,季淮恩看向季淮寧,希望她能說幾句。

季淮寧也被攪得心煩,緩緩睜開眼,挑開窗簾,用十分平靜的語氣說:“夜路危險,大人回去吧。”

祁洛沒臉沒皮一般,“夜路危險,我送你。”

季淮寧定定看著他,“我有阿弟,不需要你送。”

“我不放心。”

祁洛依然不為所動。

不放心是其一,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他想跟過去看看,看看她住的地方,他怕以後找不到她。

季淮寧竟不知祁洛這麼固執,怎麼說都說不動。她抿了抿唇,算了,愛如何就如何罷,她管不著。

簾子再次落下,誰也沒在說話。季淮寧不想去深究他為何會追來至此,又為何執意要送她。

有些東西,不細究,還能維持表面的關係。

不知行了多久,窗外冷風呼嘯。

夜風起,就意味著漁鎮快到了。

過了一刻鐘,馬車駛入漁鎮,一路走過四條街,馬車終於停下。

“姑娘、公子,到了。”

車伕跳下馬車,在邊上提醒。

“嗯。”

季淮恩應了聲,率先出去。

季淮寧跟在他身後,下車時,她抬手正欲搭上季淮恩的手臂,忽然橫空躥出一隻手,牢牢牽住她。

那修長的指節,季淮寧不用看也知道是誰的。那掌上冰涼透過衣袖刺激她的面板,惹得她渾身一顫。

正欲甩開,明顯感覺到了手腕上的力道在加重,她愣了愣,終是沒有反抗,由著他牽下馬車。

此處位於居民集聚區外圍,與近處的房子隔的不算遠。

祁洛悄悄觀察四周,這間院子周圍黑黢黢一片。無論是永嘉竹林還是這,季淮寧總是在遠離人群,就好像她的人,隨時都會消失一樣。

他望著女子走上臺階的背影,忽然快步跟上,生怕她就此消失了一般。

院子忽然從裡開啟,祖孫三人聽到動靜湧了出來,見是季淮寧和季淮恩,三人齊齊行禮,“姑娘、公子。”

季淮寧頷首,“林伯,車裡有東西,你帶著林逍林遙把東西搬屋裡去。”

“欸。”林伯應了聲,帶著孫子孫女搬東西去了。

季淮恩斜靠在門上,抱胸看著祁洛,“人已送到,刺史大人可以回了吧。”

他聲音不大不小,但說的話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

除了季淮寧,祖孫三人外加車伕皆是面色驚駭,眨眼的功夫,四人跪了滿地。

“草民拜見大人。”

祁洛走過去,將林伯扶起來,“無需多禮,諸位快請起。”

季淮恩又催促了,“該走了吧。”

祁洛沒理他,信步走到季淮寧面前,往院裡掃了一眼,低頭對季淮寧說:“你進去吧,我走了。”

祁洛說完,抬步走向馬匹。

這麼寒冷的天氣,他身上穿的單薄。

一陣冷風吹過,帶起他那單薄的衣襬。他挺直著揹走向黑夜,在這一刻顯得尤為孤獨。

季淮寧忽然就想起了方才他手指的冰涼,到底於心不忍,她心軟了。

“大人若不介意,就在此留宿一晚吧。”

季淮恩猛地直起身,瞪大眼睛,“阿姐!”

季淮寧回了他一個抱歉的眼神。

季淮恩“哼”了聲,大甩袖子走了。

祁洛整個人僵在原地,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生怕是自己的錯覺,他連頭都不敢回,小心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大人若不願就算了。”

季淮寧悶悶的,轉身進了院子。

祁洛看著她的身影,嘴角掛起一抹不可察覺的笑。三兩步並做一步,他很快就跟上了季淮寧,和她並肩而行。

“院子沒有客房,還得委屈大人屈尊宿在安樂屋裡。”

“無妨。”

穿過拱門,沿著抄手遊廊往右直走,在拐個彎就到了安樂房間。

季淮寧手搭在門上一推,人往邊上靠了靠,垂眉恭敬,“舟車勞頓,大人先在此休息,民女就不打擾了。”

季淮寧挺著背,走得乾脆又利落。

祁洛目送她離開,眼眸亮如星海,嘴角的笑意在不掩藏,輕笑出了聲。

他搖著頭,一腳跨進屋裡,忽被一股力量拽了回來。

“你個壞胚子,對著我阿姐傻笑什麼!”

季淮恩帶著敵意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他方才就在暗處躲著,祁洛什麼表情他瞧得清清楚楚,那是一種勝券在握,胸有成竹的表情。

“你阿姐……”

祁洛故意拖長了尾音,吊足了人的胃口。

季淮恩揚起下巴,沉著聲打斷他的話,“你,敢不敢跟我打一架。”

十五歲的年紀,雖然成熟穩重了不少,但臉上到底還殘留著稚嫩。這般語氣、這般表情活脫脫像個小孩哥兒,裝大人。

祁洛自然明白他對自己的敵意從何而來,卻還是故意問,“為了你姐?”

季淮恩不答反問:“敢不敢?”

祁洛眉毛一挑,爽快應下,“好啊!”

“跟我來。”

季淮恩轉過身,朝外走去。

剛合上的院子大門再次從裡開啟,黑夜中,兩匹馬離院遠去,直至消失在無盡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