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洛一連幾天揮之不去的陰霾經此一趟消散殆盡。
雖然季淮寧還不肯原諒他,但來日方長,他等得起。
正值晌午,祁洛難得心情不錯,回了那個冷清的刺史府。
原本刺史多是住在府衙,但祁洛不喜歡。於是他在府衙兩條街處買了套宅子,也就是現在的刺史府。宅子大而清淨,離官府也近。
府裡一眾下人皆是當初離開之時,國公夫人硬要他帶著的,都是國公府的家生子,信得過,也用的放心。
府裡管事正在前廳吩咐採買事宜,見到自家公子,不由得一愣。
祁洛從兩年前那場變故之後,人就更加沉默內斂,一顆心撲在事業上,忙起來就是忘我的境界。
早出晚歸,從不在午時回過府,到了永嘉也是如此。
今兒個是怎麼了?
張管事給了採買人員一個眼神,揮揮手,“都散了吧,早去早回,別出了差錯。”
“是。”
張管事目光移到那道身影上,他踩著大步子迎上去,笑著問:“公子這會兒怎麼回來了?可是出了什麼事?”
張管事說完眼神偷偷往後瞟,心裡暗想:西木不在,真出什麼事?
祁洛心情不錯,嘴角掛著笑,只說:“餓了,想吃京都菜。”
張管事一喜,呵呵笑著,“好咧,老奴這就吩咐廚房準備。”
他停下腳步一拱手,往反方向走去,不掩臉上喜色,這可是祁洛到這後第一次提出吃食上要求。
祁洛叫住了他,“等等,再命人備水來。”
他要去去身上的黴氣,以一個全新的自己去追求季淮寧。
“是,公子稍等,水馬上就來。”
張管事笑的更開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能感覺得到,現在的祁洛有點當初的感覺了。
祁洛去了書房。
在府裡,他幾乎除了睡覺都待在書房。
他推開門徑直往裡走,一直走到最後一排書架最裡邊,從上邊第一層架子拿出一個紅木盒子,回到桌案前坐下。
開啟盒子,祁洛從裡邊拿出一個銀簪,他溫柔地摩挲,低低地說了句:
“很快,你一定會回到你主人身邊的。”
接著,他又從盒子裡拿出一個繡工不咋地的粉色香囊,溫柔地說,“你也是。”
都會回到她主人身邊的,我也是。
外邊,張管事匆匆來傳話,“公子,水備好了。”
“嗯。”
祁洛淡淡應道,將東西放回盒子鎖上,起身正要放回去,餘光忽然注意到桌上的書信位置不對。
那是一封攤開的,從京都國公府裡寄出來的信,昨夜他開啟後還沒來得及檢視就被司馬叫回府衙,故而他並未將信收起,而是攤開了放在一旁。
他還清楚地記得,當時他右手一放,落款處是向著外邊,而不是此刻的面向裡。
有人動過!
祁洛當下得出結論。
他快步走到屋外,問:“張叔,今日可是叫人打掃書房了?”
張管事道:“沒有啊,公子要求三日打掃一次,老奴記著呢。昨日才打掃過,今日是不會打掃的。”
祁洛目光微凌,“確定嗎?”
張管事忙正色道:“絕對確定。公子的事,老奴是不會記錯或者忘記的。昨日打掃之人是誰老奴都記得清楚,公子可要問話?”
“不必。”
祁洛又問:“今日可有人進過書房?”
“沒有。府裡都是打小跟著伺候公子的,不是公子要求,下人們是不會靠近公子書房的。”
張管事躬身垂首。
祁洛的書房單獨在一個小院,院內沒有他的允許下人不會輕易踏入,況且院外還有兩僕從守著,要是有人進入,訊息會報到他這。
張管事等了一會兒,抬起頭問,“公子,可是出什麼事了?”
祁洛目光幽深,情緒不外露,“沒事,你先下去吧。”
他重新回了書房,關上門,將書房裡裡外外檢查個遍。
沒有丟失東西,除了那封信,其他地方看不出被動過的樣子。
祁洛站在窗前,手摸向腰間的粉色香囊。
是誰潛入他書房?
不是府里人,那就是外邊的。
可城裡地方官跟京都官員扯上關係的可能性不大,難道是京都來的人?
是皇宮裡那位還是其他人?
又或者是……顧氏黨羽?
還是蠻襄人?
祁洛思忖片刻,出門去了寢房。
寢房完好如初,沒有丟失東西。
祁洛解下外袍進了裡間浴房,草草用了午飯後,匆匆出門而去。
張管事跟著他到門口,看著他匆匆來匆匆去,心裡止不住哀嘆:哎,難得午時回趟家,待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又走了,飯菜也沒用幾口。
張管事心裡所想祁洛就不得而知了,他騎著馬趕回衙門,將馬鞭交給守衛,人大步往裡走。
祁洛腳步不停走到案桌前坐下,抽出紙筆。
西木不知從哪回來,見到祁洛回來,忙湊到他跟前,“公子,季小姐繡球選親的事搞定了?”
他不提還好,一提祁洛就忍不住數落他,嘴裡發出一聲冷哼:“你還好意思提。”
聽他這口氣,多半是自己弄錯了什麼,西木不好意思撓撓頭,“難道我弄錯了?不應該啊!”
他還想狡辯,“我明明親耳聽見好幾個男聲,隔壁賣包子大嬸也說了的,應該不會……”
祁洛站起身,手裡信封伸到西木面前,他沉聲吩咐,“十萬火急,趕緊送回京都。”
話題跳轉太快,西木又是忽然被打斷,一時思緒沒跟上。手比腦子轉得快,接過密信後,怔愣了片刻,才回味過來祁洛那句話的意思。
當下也不敢在多想繡球選親一事,雙手抱拳躬身應道。
祁洛忽然朝他走近,與他並肩站著,手勾住他的肩背對門口,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張紙伸到西木面前,上面寫著:
“去查查城裡官員有誰與天子城裡有關係,跟顧氏叛黨有無關係,同時,多留意城裡有無可疑人員出入,不要動用官兵、無需巡城守衛、無需戒嚴,一切照常,秘密行事。”
過了須臾,祁洛放低了聲音緩緩開口,“看清楚了?”
西木鄭重點頭,“嗯,看清楚了。”
“去吧。”
祁洛鬆開他,走到桌前,慢條斯理點了蠟,悠哉遊哉地把那張紙放到燭前,一點一點地燒掉。
直至煙霧散盡,他才伸手按滅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