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趕到樓上。
祁洛果然還在，依然還是他下去時的模樣，和季淮寧面對面站著，青玉臉色十分難看的站在一旁。
季淮寧向他投來目光。
安樂說：“小姐，時辰到了。”
季淮寧頷首，“知道了，你先下去，讓阿弟先安撫著。”
隔的不遠，樓下那些議論聲她自然都聽到了。
安樂遲疑，但依然照做。
祁洛忍無可忍，他有些生氣地上前扣住季淮寧雙肩，“你就算不肯原諒我，也不該用繡……”
季淮寧耐心告急，小吼道：“大人再不放開，耽誤了時辰，影響合作事宜，大人賠得起嗎？”
祁洛被吼住了，也聽清了季淮寧說的話，他愣了愣，低喃問：“合作？不是繡球選親？”
季淮寧好看的眉眼深深的皺起，她疑惑著出聲，“繡球選親？”
她話說的輕，祁洛沉浸在自己世界，完全忽略了去，自顧自地說：“談合作就談合作，用得著拋繡球嗎！”
雖還是板著一張臉，但語氣明顯鬆快了不少。
士農工商，商者為末。商人社會地位低，她一個女子無依無靠無權無勢，要想繼續營生，就不能得罪人。
向她拋過橄欖枝的酒樓，東家多是這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她一個都不能得罪。
而她能想到的不得罪人的方法，就是拋繡球這種靠運氣靠運氣和緣分的方法，讓各家把責任歸咎於運氣不好沒搶到，而不是她竟然選了別家不選我家，既達成合作又不得罪其他家。
這些受邀前來競爭的酒家，全是她暗中調查過，可合作的物件。所以，繡球拋下去，不論是哪家贏得合作資格，對於她來說都不會吃虧。
季淮寧趁著他不注意，將球搶了過來，並不打算跟他解釋其中原由，只是沒好氣地懟他。
“我怎麼做你管不著。”
季淮寧拿了繡球，利落回身走到窗邊，揚笑提聲，“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
“季小姐莫要賣關子，快拋球吧。”
“是啊……”
“各家待會可都別跟我搶啊……”
季淮寧一出現，樓下瞬間沸騰起來，每個人都摩拳擦掌，蓄勢待發。
季淮寧笑笑，“好，那各位可不要眨眼，指不定我的繡球哪一刻就自己飛了出去。”
她沒怎麼嚇唬人，幾乎話音一落，繡球就脫離她的手，飛了出去，在空中一個完美的弧線，底下搶球大戰就此開啟。
季淮寧沒等著看最後花落誰家，反正有淮恩守著，不會出什麼錯。
季淮寧仰天長嘆。
她終於想起來了，那些前天晚上，她始終想不起來的，對祁洛說的話。
她那晚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以他高傲的性子來說，該不會再來找她才是。
季淮寧深吸一口氣，緩緩回身，臉上全是淡漠和疏離。
“我接下來還有事要忙，大人若無事，就回去吧。至於婚書……”
“婚書的事你原諒我之前我再不會提，亦不會拿它逼你。你有事先忙，我不打擾你，先走了。”
祁洛像是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麼，提前把她的話打斷。眉眼輕佻，語氣輕快，全然是兩年前那個自信又遊刃有餘的少年。
季淮寧看著樓道他消失的方向，許久未動，眼裡有晦暗不明的光。
季淮寧淡淡對青玉說了句，“下去吧。”
合作物件已定，接下來就是商定契約條款，簽字畫押。剩下其他人就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人要走，季淮寧作為鋪子東家，自然要親自相送。
她下樓，同青玉把提前備好的手禮擺到櫃檯上。
九瓶不同口味的飲子，九份特色糕點，取之長久交好，期待合作之意。
很快，嘰喳閒談聲從後院傳來，季淮寧神色一定，換上可親的笑容。
“季姑娘拋的一手好球，可惜啊，離我太遠，被林家那小子搶了去。”
走在前頭的男子，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神采盎然，和笑嘻嘻，見到季淮寧，惋惜地說。
季淮寧莞爾一笑，同他開起玩笑，“莫東家莫要胡說，晚輩在樓上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球正正落在您頭上，您一動不動，才被一旁的林家公子搶了去。晚輩還覺得是東家不想晚輩沾您的光，才不搶球的呢。”
旁邊一位和莫東家年紀相當者笑著說：“哈哈，老莫哪是不想搶，分明是他年紀大了，反應遲鈍比不上年輕人動作快。”
有人接著補充，“不僅反應慢，眼神也不好了。”
“哈哈哈哈……”
一時間大家都笑了。
莫東家被當眾拆穿，也不生氣，嘆了口氣，“我是老了，早知道林家來的是林老頭的寶貝兒子，我就不逞能了，也該叫我家老大來才是。”
莫東家眼神一動，視線從季淮寧身上移到一旁，眉心上挑，指著櫃檯上堆得滿當的手禮，樂道：“這麼些寶貝東西，是送我這老頭子的嗎？”
季淮寧拿了糕點送到他手上，微笑說：“一點心意，莫東家莫要嫌棄。”
莫東家接過，豪邁道：“怎麼會，這可是好東西，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青玉見他收下，拎起飲子子交給他隨從。
主僕二人一一送完禮後，又禮儀周到的將人送出了門。
生意場上陪笑招呼人的場面很耗精氣神，季淮寧把最後一個送上馬車後，整個人像脫了一層皮。
她終究還是不喜歡這種場合，看來以後要全交給阿弟負責才好。
季淮寧跨門進屋，安樂迎上來，低聲說：“小姐，小公子陪著林家公子在樓上等著了。”
季淮寧微微頷首，就剩最後一步了，年輕公子就交給年輕公子應對吧，她只負責簽字畫押即可。
季淮寧拖著沉重步子走上樓梯，在拐角處停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疲憊的臉換了笑容，她才往裡走。
拋繡球的窗邊，兩位身高相仿的男子負手而立，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忘我，就連季淮寧到了都沒察覺。
季淮寧也不打斷，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
約莫過了一刻鐘，季淮恩才意識到他們似乎聊了有些時間，正想叫人去催季淮寧，回過身才發現自家阿姐早已到位。
他驚訝，“阿姐何時來的？”
季淮寧好笑地看著他，“不久。”
季淮恩走近，“怎麼上來了也不說一聲。”
“看你們聊得開心，等會兒也無妨。”
季淮寧起身，對著窗邊的林禾做出“請”的手勢。
“林公子請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