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禹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季淮寧聽見這話,直接倒吸一口氣,蝦肉的辣味猝不及防被吸進喉嚨裡,辣得季淮寧猛的被嗆住,劇烈的乾咳起來。
季淮寧弓著身子止不住的咳,咽喉處辣得她逼出眼淚。
她一邊咳一邊要去拿自己杯子時,面前忽然出現一個杯水,身旁男人關切地問:
“怎麼這麼不小心?吃個飯也能被嗆著。”
季淮寧被辣得說不出話,顧不得其他,接過他遞過來的水,就往嘴裡灌。
一杯下肚,脖子處依然火辣辣。
祁洛又給她倒了一杯水,再復飲下這才好受些。
祁洛對她這般親暱熟稔,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兩人是一對伴侶。
南初這會看不下去了,將顧長禹的手拽到桌下,靠近了些,低聲警告道:“你今晚發什麼瘋!乖乖閉嘴別胡鬧!”
顧長禹傾身過去,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我沒胡鬧,你看不出來嗎,刺史對阿寧有意思。甚至,他們之間應該有過什麼!”
南初加重了語氣警告,“那是他們之間的事,你別管。”
顧長禹見她神情嚴肅,不想她生氣,應下她的話,收起了試探的心思。
南初這才側過身,微微笑著賠罪,“刺史莫怪罪,他這人向來說話不過頭腦,冒犯了大人。
“無妨。”
祁洛並不覺得冒犯,甚至心情不錯,還莫名其妙地補了句。
“很好。”
幾人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祁洛的那句“很好”,是在回應顧長禹問他覺得季淮寧如何的問題。
季淮恩和裴雲清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難看,搞不清楚祁洛有什麼臉面說這話。
南初沒什麼表情,不過她身旁的顧長禹唇邊笑意再次出現。
在從對面畫舫看到祁洛開始,他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之前他不曾多想,只把一切歸咎為巧合。
如今看來,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從第一次見面,刺史新官上任第一時間就去鋪子開始,再到之後總總,再明顯不過了。
季淮寧拿杯得手用力握緊,她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心因為那兩個字而劇烈跳動。
她很想逃離,又想質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對她,當初憑什麼替她做決定。
可她說不出口,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她再也坐不住,胡亂說了句:“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便落荒而逃了。
季淮恩率先跟著出去。
祁洛下意識起身要去追她,才剛站起來,裴雲清出聲叫住了他。
“大人請留步,我有話要說。”
裴雲清神色凝重,南初和顧長禹對視一眼,也趕忙追了出去。
季淮寧一口氣跑出畫舫,對著跟在身後的安樂說:“去租輛馬車,我想回去了。”
安樂點頭,“是。”
季淮寧退到陰影角落,靠著牆蹲下,一手放在胸口處,希望心跳能恢復平靜。
“阿姐,你怎麼了?”
季淮恩追上來,見狀,以為她胸口不舒服,擔憂地問。
季淮寧沒動,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地面。
南初在她面前蹲下,抓住她的手,“阿寧,你沒事吧?”
南初手指冰涼,涼意傳遞給季淮寧,季淮寧才回過神來,輕微地搖頭,“我沒事。”
南初把她拉起,不悅地衝顧長禹道:“你以後再這般不知輕重,多管閒事,就別跟我說話了。”
季淮寧這樣,顧長禹也知道自己辦了壞事,心裡自責不已。
此刻更是恨不得抽自己巴掌,“南初你別,我以後再不敢了。”
季淮寧嘆了口氣,道:“不關長禹的事,你別怪他,是我自己的原因。有些事我現在還不想說,等以後再告訴你們吧。”
恰好安樂駕著馬車停在一旁,季淮寧淡淡地說:
“馬車到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別因為我鬧了不愉快,我真的沒事。”
……
人盡數離去,只剩裴雲清和祁洛,原本不大不小的房間此刻顯得有些空曠。
裴雲清接連飲了三杯酒才開口,謙和卻近乎質問,“大人想做什麼?”
祁洛挑起眼簾投向他,從容不迫地坐著,靜待他下文。
裴雲清又飲了一杯,緩緩開口,“我雖不知大人和阿寧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當初你既已退親,如今就不該再來打擾她。”
“這話,是她讓你跟我說的?”
良久,祁洛才問,聲音淡漠無比。
裴雲清一頓,“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就無權要求我怎麼做。我知道你和她勝似兄妹,但我們之間的事情,外人無權干涉。我既來了永嘉,就不會再放手。”
祁洛目光陰冷,如刺骨寒風,直視裴雲清一字一句說的清楚,態度強硬而堅定。
他已經能預想到裴雲清接下來的話,不想多留,起身就往外走。
裴雲清一向沉穩的性子被他傲慢的態度激怒,蹭地站起來,衝著祁洛的背影吼。
“我本不想管,但你已經傷害過她一次,我不可能再讓你傷她第二次。”
“這一次,阿寧若是選擇原諒你,我亦不會反對,但若你再次負她,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那道身影停了下來,輕哼了聲,他沒回頭,漫不經心地說著他的承諾:
“好啊,我這條命給你留著,若我負她,你來取了便是。”
……
中秋一過,成親的日久就到了。
接親的隊伍從北城門進入,繞城一圈最後落轎裴府。
慶賀新婚的嗩吶鑼鼓聲伴隨一路,引得城中百姓紛紛出門道賀。
喜轎落地,新婦入門,與新郎同牽紅綢花繩,踏馬鞍,穿喜扇,過鵲橋,拜天地,入洞房。
新娘入了洞房,外邊的酒席開始。
除了裴雲清官場上的同僚之外,鄰里鄰居也來了不少人,整個酒席熱鬧轟轟。
季淮寧悄悄去了趟婚房和柯知茵說體己話,出來後返回宴席。
季淮恩、南初和顧長禹等人已不知去向,他們原先坐的那桌現在換成了其他人。
季淮寧轉了一圈沒發現人,索性自己找了個角落坐下,百無聊賴地觀察起人來。
不知不覺喝了許多酒,她酒量本就不好,才片刻功夫,已經有些頭暈。
她輕輕甩了甩腦袋,把酒壺推到一邊,手退開又覆上,她低喃,“算了,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醉就醉吧。”
她拿回酒壺準備給自己倒酒,眼神一動,就見對桌一個小男孩被母親抱在懷裡,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季淮寧酒意上頭,玩心大發,放下酒壺,兩隻手在臉上擺弄出鬼臉。
她吐出舌頭,對著小男孩發出“略~”的聲音,企圖把人嚇哭。
誰知小男孩不為所動,眼睛眨了下,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
沒把人嚇哭也沒把人逗笑,季淮寧瞬間覺得無趣,玩心收得一乾二淨。
她重新給自己倒酒,放到嘴邊一口飲下。
對面的男孩開始有了反應,手裡抱著遙知雪的飲子,學著她的樣子,給自己倒了一小杯,悶頭喝下。
喝完還看著季淮寧,一張純良無害的小臉上掛起心滿意足的笑容。
季淮寧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釁,倒酒又喝了一杯,男孩也學她樣。
她每喝一口,男孩就喝一口。
季淮甯越喝越起勁,頗有不把人喝倒不罷休的意思。
眼睛一瞬不瞬瞪著男孩,嘴裡嘟囔著,“臭小子,喝著我的東西還敢挑釁我,看我不把你喝趴下。”
酒杯拿起放到唇邊,剛要喝下,莫名伸出一隻手將她酒搶了過去。
那男孩見狀,樂得哈哈大笑。
季淮寧氣憤無比,蹭的火氣上頭,她看向來人,怒吼道:
“誰啊?敢搶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