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寧不知道趙雲歌是什麼時候走的,顧長禹進來的時候,她依然坐在原處。
顧長禹在她旁邊坐下,“阿寧,那認識誰?”
季淮寧呆愣地搖頭。
顧長禹察覺到她狀態不對,問:“你怎麼了?”
季淮寧回過神,淡淡應了句,“沒事,鋪裡你多看著點,我有些不舒服,進去躺會兒。”
季淮寧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她需要放空自己。
可季淮寧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過往種種一遍又一遍在腦海中倒映,模糊又清晰,淺顯又深刻。
她就這麼躺著,不知幾何,房門被人從外邊推開,青玉走了進來,站在床邊。
“小姐可醒了?刺史在外邊,想見小姐。”
季淮寧背對著她,沒有說話。
青玉試探地叫她,“小姐?”
季淮寧悶悶地:“不見,你讓他走。”
“是。”
青玉退了出去,心裡有些擔心自家小姐,她不認識今日那女子,但她認識西木。
能讓西木跟著來,那女子定是祁洛身邊的人,也不知她跟小姐說了什麼。
……
月圓明亮,十五中秋。
永嘉節日氛圍堪比京都,甚至更甚。
十里長街,玉兔點路。
各式各樣的玉兔燈點亮漫漫長夜,猜燈謎、逛廟會,各式活動層出不窮。
裴雲清組了個局,慶祝他成婚前過的最後一個節日。
幾個人從鋪子出發,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光是沿途賞燈,已是一番樂趣。
顧長禹從街邊攤子拿了個面具,笑開了說:“南初,你看這個豬頭像不像阿寧。”
季淮寧聞言湊近,看清面具後白了他一眼,“我覺得更像你。”
她說完將南初從顧長禹身邊搶走,牽著她往前走,“南初你離他遠點,這人腦子不好,小心傳染給你。”
南初由她牽著,玩笑道:“他這段時日成天待鋪子裡,豈不是也傳染給你了?”
“哎呀!”
季淮寧一時語塞,餘光瞧見邊上一個賣首飾的攤子,忙拉著她過去,轉移話題道:
“你看這個鐲子多好看,晶瑩剔透,多襯你。”
她隨手拿起一個玉鐲。
南初成功被她忽悠了去,拿了鐲子帶上,“我看看。”
攤主抓住時機,拍馬屁道:“不得不說,姑娘戴這玉鐲真好看,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一個。”
南初掩在面紗之下的唇角輕輕勾起,眼睛在攤上掃了掃。
顧長禹走到她身旁,用只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戴這鐲子好看。”
南初存心逗他,“我好看還是鐲子好看?”
顧長禹不帶遲疑,“這還用問,當然是你好看。”
季淮寧站在一旁,突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咦,大庭廣眾之下,你們倆夠了啊,我還在呢。”
顧長禹不悅地瞪她。
裴雲清站到季淮寧身旁,跟著附和,“大庭廣眾,如此言語,成何體統。”
顧長禹轉而瞪他,“你還有意思說我,也就阿茵不在,不然,不成體統的另有其人。”
攤主見縫插針,積極推銷,“幾位公子小姐瞧瞧看看,我這可都是時興款式。”
“你試試這個。”
南初挑了對耳墜給季淮寧戴上。
攤主非常有眼力見地將鏡子擺到季淮寧面前。
攤主笑盈盈地說:“姑娘真有眼光,這款紅瑪瑙珍珠耳墜,樣式特別,我這隻此一對。”
季淮寧對著鏡子,左右瞧瞧,然後作勢要摘下,“算了吧,我不喜歡戴耳飾。”
她很少戴耳飾,覺得摘來摘去麻煩。
南初攔住她欲摘下耳墜的手,“摘了可惜,就戴著吧,好看。”
人被誇了會開心,季淮寧也一樣,她嘴角上揚,眉眼彎彎道:“那就不摘了。”
顧長禹錢多大方,見兩位姑娘選好飾品,便衝攤主說:“鐲子耳墜多少錢,結賬。”
攤主笑開了花,幾乎在顧長禹一問起,她便立刻回答,“鐲子七兩,耳墜五兩,共十二兩。”
顧長禹掏了銀子,剛要給出去,橫生出一隻手將其攔住。
只聽一直閉口不言的季淮恩說:“長禹哥給南初姐買就好,阿姐的我自己付。”
他說話時,手裡的錢已經遞到了攤主手上。
顧長禹也不強求,給了錢,發出感嘆,“小淮恩行啊,還知道疼你阿姐了。”
幾人付完錢,繼續往前走。
季淮寧跟季淮恩落在後邊,她側頭問:“阿姐戴這個耳墜好看嗎?”
季淮恩看著她,很認真地說:“好看,阿姐不戴也好看。”
季淮寧上手捏他端得板正的臉,“嘴這麼甜?”
走在前邊的南初、顧長禹和裴雲清突然停下,只聽顧長禹說:“年輕就是好啊,花樣真多。”
季淮寧尋聲望去,只見周圍行人都在往那看,不知發生了什麼。
引得季淮寧心裡好奇,她上前幾步走到裴雲清身邊,往焦點方向看去。
一妙齡女子被戴著面具的男子攔下,女子手裡拿著幾個盒子,大小不一。
面具男在她面前打轉,不斷變換動作,像個變戲法的把戲人。
他的手一揮一揚,女孩手上又多出一個盒子。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女子的臉上的紅暈,即使在朦朧燈光下照射下,依然清晰可見。
季淮寧目光停在那個盒子上,記憶被拉回到過去。
那年月圓,嘉禾公主設宴明熙樓。
於廟會之上,茫茫人海之中,曾經有個人亦是如此。
戴著面具,變著戲法,一股腦往她手裡塞東西。
腦海中的畫面與現實重合,季淮寧鼻頭一酸,眼裡蓄上淚水,模糊了一切。
那一刻的美好,再次想起,依然覺得心動。
正如面前那名女子一樣,面上紅暈遠不如心裡悸動來得兇猛熱烈。
不過,時過境遷,當下的她看著眼前的畫面,內心平靜無比。
太過美好的東西,不真實而易碎,遠比不過攜手走過春夏秋冬。
她收回視線垂下眼,不動聲色地抹去眼角淚痕。
正擦著,就聽顧長禹疑惑道:“欸?那不是刺史嗎?他“老人家”怎麼也有興致遊街?”
季淮寧擦拭的動作一頓,下意識抬頭,就撞進一雙墨色眸子,就像獵物掉進獵人精心佈下的網,掙脫不開。
那雙眸子灰暗不明,眼底是微不可察的悲傷隱忍。
祁洛就站在她對面牆沿下,無聲地望著她,也不知是何時在那,又瞧見了什麼。
顧長禹真是話多而密,“他是不是在看我們這?好像是在看……”
季淮恩自然也瞧見了牆下的男人,他微微側頭去看季淮寧。
後者毫不察覺,一動不動的望著對面。
“阿姐,去那邊看看。”
季淮恩在顧長禹多嘴之前,率先將季淮寧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