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豬油蒙了心,竟然會信了他的鬼話。
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她的心緊緊拽住,季淮寧心裡堵得慌。
她一刻也不願在待下去,隨即轉身大步離去。
走到垂花門時,與西木撞了個正著。
她心情不好,不欲過多停留,連人都沒看清,說了句抱歉就要走。
西木卻叫住了她,“季小姐,您沒事吧?”
季淮寧淡漠:“嗯。”
走出幾步後,想起了什麼,又折回來,將披風重重甩到西木手上,語氣明顯不悅,“把這個還給你家公子。”
西木看著季淮寧離去的背影,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季小姐好像在生氣。
他緊了緊手上的披風,轉身往裡走。
……
“公子,季小姐讓我把這個還給您。”
西木垂頭,雙手將披風置於身前。
祁洛眼睛一亮,放下筷子,“她呢?她在哪?”
“走了。”
“走了?”
“是。小的是在門口碰見季小姐,季小姐當時拿著披風從裡邊出來,見到小的,就讓小的把披風還給您。”
西木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季淮寧同他說話時是帶著怒氣的,他原先不知為何,現在好像有些懂了。
他不禁在心裡感嘆,自家公子要想追回季小姐,估計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趙雲歌氣定神閒,十分肯定地說:“看樣子,她是誤會了。”
“誤會?”祁洛不解。
趙雲歌白了祁洛一眼,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還不懂,這樣真能把人追回來嗎?
到底是多年好友,她不介意自己說得在直白些,“她應該是打算親自還給你的,來了後見到我在屋裡,以為我們之間有什麼,所以跑了。”
祁洛聽了猛的推開西木,大步往外跑。
剛跑出門就被趙雲歌拽了回來,“你急什麼!”
祁洛甩開趙雲歌,作勢又要往外走,“我去找她解釋清楚。”
“你不許去!”
趙雲歌擋在門口,不給他過去,抬下巴示意他回去,“這種事我解釋可比你有用多了,你就在這等著,我去。”
祁洛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不行。”
趙雲歌環手抱胸,“不行什麼不行,我問問你,你來四個月了,你們之間有什麼進展嗎?”
“你這人做事一向不拖泥帶水,怎麼感情的事這麼扭捏呢?最受不了你們這些人,婆婆媽媽的。”
趙雲歌走到他身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打暈。
得虧祁洛不對她設防,不然她可沒法得逞。
趙雲歌這個人呢,雖是相府千金,但不同於世家女子喜歡琴棋書畫,她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槍,為人處事瀟灑爽快,還有個遊歷江湖的武俠夢。
遂了父母的願嫁給不愛之人,相看兩生厭,度日如年。
和離後父母終於是妥協,不再管束她,任由她出門雲遊,對外只說回巫溪外祖家。
她和祁洛也算是不打不相識,起初誰也看不上誰,也不知如何就變成了最好的朋友。
祁洛跟季淮寧的事,她雖不在京都,但也有所耳聞。
退婚那段時日,祁洛消沉的很,她就算再傻,也猜到了原因。
本以為以他的性子,既然追到永嘉,幾個月過去了,也該有結果了,誰知事情毫無進展。
……
季淮寧前腳剛回到鋪子,後腳趙雲歌就追了過來。
“二位要喝些什麼?”
鋪裡來了客人,青玉熱情招待,待看清邊上的人時,臉瞬間垮了下去。
趙雲歌衝她擺擺手,視線在櫃檯掃了一圈,最後落在窗前,她走過去,“你就是季淮寧?”
季淮寧飄散的思緒被強行召回,待看清來人時,心裡不由一咯噔。
唯一的想法就是,這人怕不是知道了她和祁洛曾經的關係,來發難的吧?
季淮寧掩在袖子下的手不由握緊,“我是。”
趙雲歌直接道:“借一步說話。”
“你是?”
季淮寧方才雖然在祁洛屋裡見過她,但是並不知道她是誰。
“趙雲歌。”
季淮寧一抖,指甲不受控地刺破面板,陷進肉裡。
趙雲歌,一個藏在記憶深處不願知道的名字,是她在京都最後的記憶。
那個顧靈薇所說的,祁洛心愛之人趙雲歌。
季淮寧帶她去了後院,正巧顧長禹從儲藏間出來,“正好你回來了,我有事同你說。”
季淮寧把他往外推,“你先出去。”
顧長禹瞧她身後跟著的女子,把到嘴的話吞回腹中,走了出去。
八月的天,奇熱無比。
鋪子裡沒有會客間,季淮寧只好將她請到院中。所幸石桌邊上的桐油樹足夠高大,遮擋了大半的太陽。
季淮寧伸手示意她入坐,“趙小姐請坐。”
趙雲歌在她對面坐下,毫無預兆的說:“還不過來?”
西木小步上前,同季淮寧行禮,“季小姐。”
趙雲歌看了季淮寧一眼,吩咐道:“把你家公子的事都說了。”
“是。”
西木應道,來這一趟他其實是非常願意的。
季小姐對公子有誤會,有些事公子不願說,那就由他來說。
就算公子醒後要責罰,他也認了。
“朝堂之上有反臣勾結蠻夷,公子幾年前秘密調查此事。”
“兩年前反臣察覺,設計要將公子乃至國公府剷除。公子當時完全被動,處境危險,走錯一步就會賠上性命。”
“公子特地選在明熙樓同小姐退親,為的就是能在最短時間內,讓所有人知道公子與季小姐再無關係。”
“那些話透過明熙樓迅速傳遍京都,傷了季小姐的心公子自己又何嘗不難過。那日公子自明熙樓回來後,便將自己關在房裡。”
“為了不讓敵人懷疑公子退親的真實意圖,公子明面上雖沒有過問季縣令的事,但季縣令能逃一死,是公子求的嘉禾公主。”
“逼迫季小姐離開京都,也是希望季小姐能遠離是非,淡出敵人視野。倘若敵人知道公子對季小姐有情,季小姐恐會有生命危險。”
“季小姐離開那日,公子就在城門之上。”
“季小姐離開後,公子不放心,一直派人暗中保護季小姐。直到公子來了永嘉,才將人撤走。”
“公子好好的都察院不待,跑來這邊遠小城當刺史,不是皇上下派,而是公子向皇上求的聖旨,只是因為季小姐在這。”
“當時,公子為老爺夫人,為所有人準備了後路,唯獨沒有準備自己的。”
“還有那個被季小姐丟掉的香囊,公子撿回去後一直帶在身上,兩年間不曾換過。”
“公子做的這些事,對季小姐來說可能無足輕重,但他是真的喜歡季小姐。”
西木一口氣說完,心裡暢快淋漓。
不管季小姐與公子今後會如何,他覺得有些事該讓季小姐知道。
趙雲歌沒給季淮寧反應的機會,接著說:
“我呢,從小和祁洛一塊長大,但我們之間只有友情沒有愛情。”
“我這幾日雲遊到此,借住刺史府。”
“祁洛這幾日忙得不見人影,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我今日心情好,便去酒樓買了些飯菜表示表示。”
“季小姐今日在府衙應該是見到我,生了誤會。”
“我這人就這樣,說話直接,不喜歡拐彎抹角。方才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當初離開京都來到永嘉,因為難過,季淮寧斷絕了所有關於祁洛,關於京都的事。
因此這些年她並不知道京都當初發生了何事,是何種情況。
對於祁洛忽然出任永嘉刺史,這幾個月來,她從不敢多想。
季淮寧心亂如麻,說不出自己是何種心情,像是這麼多年的怨恨、不甘的拳頭全打在棉花上。
原來,是她錯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