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改凌厲嘴毒,如此溫順好商量的模樣,著實讓季淮寧好奇。
眨了下眼睛,季淮寧忽然想起他在青樓求見南初不得而飲酒買醉的狼狽樣,她敏銳地嗅到一絲苗頭。
笑得春風明媚,故意道:“我這鋪子開店幾月,生意慘淡,成天見不到幾個人影。前天晚上,南初姑娘逛花燈逛到此處,來我店裡坐了幾個時辰。”
“昨日下午訊息傳開,店裡來了好多人,人滿為患,座無虛席,排隊的人都排到橋那頭去了。”
“公子先前不曾光臨本店,今日二話不說就要買下這鋪子。”季淮寧故意頓了頓,“公子不會……是為了南初姑娘吧?”
被人猜透了心思,顧長禹臉上一熱,兩隻耳朵倏地就紅了,只不過也就片刻間的事便恢復如初。
他喜歡南初,永嘉城裡無人不知。如今不過又多了個外來人知道而已,沒什麼好害羞遮掩的。
他手虛握掩在嘴前,語氣堅定道:“姑娘猜的沒錯,所以還望姑娘成全。”
季淮寧嘴角笑意蔓開,“公子為愛一擲千金我能理解,但恕難成全。”
“為何?”
顧長禹語氣有些急了。
“這鋪子乃我全部營生,賣給公子我往後如何過活?”
季淮寧手支起搭在扶手上,腦袋斜靠,手指在太陽穴處輕輕打轉。
顧長禹語氣有些不耐煩,“我說了,價錢姑娘儘管開口,自不會虧了姑娘。”
季淮寧本不想理會他,但轉念一想,鋪子目前收入不穩定,眼前的男子穿戴皆為上等,許是哪家富商公子爺。
若是能將他拉來,日後鋪子也有分保障。
這人雖煩了些,但想來也不會常來鋪子。
季淮寧心裡有了打算,於是她便收了性子,微微一笑。
“這鋪子是我的心血,我捨不得將它賣了。公子若是實在想要這鋪子,我有一法子可解,公子可願意聽?”
季淮寧念著後院沒準備完的料品,不願在這耗下去,說的話也直接了。
“姑娘請講。”顧長禹見還有轉圜餘地,語氣緩和了些。
“公子出資,往後鋪子獲利,分公子兩成。這樣,公子也是鋪子東家。往後給南初姑娘送喝的吃的亦都是公子心意。”
季淮寧看了他一眼,“公子覺得如何?”
顧長禹並未思考太久,他不差這筆錢,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南初。
他眸光一動,堅定道:“成交。”
季淮寧直起身來,麻煩搞定,心裡爽快不少,朝安樂遞了個眼神,“好。安樂,取紙筆來。”
安樂下樓去了後院,很快帶了紙和筆。
前些日子去見南初前季淮寧就多準備了幾份協議,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二人簽字畫押,從此便是合作伙伴。
……
時間飛逝,歲月如梭。
季淮寧搬來永嘉已有兩年半,遙知雪名聲大噪,如今永嘉百姓更是人手一瓶,無人不知遙知雪。
除去南初那把火,更讓遙知雪開啟知名度,更上一層樓的是,遙知雪成為瀾庭樓特供限量飲品。
雙方合作共贏,互惠互利。如今的遙知雪,想要佔個位置可不容易,若是去晚了,就只能打包帶走。有時還未必能喝上心儀的飲子。
季淮寧怎麼能想到,那個不打不相識,很是煩人的南初追求者,就是裴雲清說要介紹她認識的,說是與她脾氣相投,一定能和她玩到一起的阿禹呢。
誰能想到那個成天混跡風月場所,卑微求見清倌的浪蕩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瀾庭樓東家。
誰又能想到那麼大個酒樓,東家竟然是個才過弱冠的青年。
當年季淮寧得知這個訊息時,愣是好久也沒能把顧長禹那張吊兒郎當的臉和瀾庭樓東家聯絡在一起。
……
又是一年春,春風陣陣吹過,樹葉簌簌隨風起舞,好似在向漸近的夏天打招呼。
四月的永嘉豔陽高照,白日天氣熱的人直出汗。
太陽西斜,熱度不減但勝在清爽,不像夏天悶熱沉沉。
今日,向來閒不住的顧長禹破天荒的在遙知雪待了一天。
後院廚房裡傳來一陣歡笑聲,緊接著便是一道男聲:“季阿寧你這個也太醜了,比我的還醜,簡直沒眼看!”
“你懂什麼!我這是故意的。”
一道輕快的女聲緊跟其後,話音裡聽出了些許心虛。
“故意什麼啊!能故意成這醜樣也是沒誰了!”男子顯然不接受她欲蓋彌彰的說辭。
“哼!我倒要看看你的是烏龜還是王八。”只靜了一瞬,又傳來女生自信且嘲諷的聲音,“你這分明比我的醜多了!”
男子回嘴:“年紀輕輕,你眼神就不好了?”
還衝門邊的青玉招手,“青玉你來評評理,看看是我的醜還是她的醜。”
青玉無奈嘆了口氣,兩位東家今日不知怎的,忽然來了興致,硬要跟她學做糕點。
她本著初學者從簡單開始,於是選擇了可愛豬頭作為教學目標。
簡單易上手,只需片刻就可學會。
可她教了一下午,兩人手藝是一點沒長進,直叫她懷疑自己。
青玉頗為好脾氣地走到顧長禹身旁,又行至季淮寧身邊。
她注視案臺上那名為糕點的一團,久久不知如何言語。
這兩團東西她都不想稱之為糕點,若執意稱為糕點簡直是對糕點的玷汙。
兩團東西各有各的醜,醜的千奇百態,偏兩人硬是要她分個勝負。
季淮寧見她久不說話,忍不住問。“如何?你是不是被他這個醜到了?”
青玉知道自己逃不過,雖已認命但還是有些為難,“嗯,顧公子的是挺醜的,但……但小姐的也一樣,是在分不出誰的更醜。”
她說完逃也似的閃回門口,繼續自己未完成的糕點。
顧長禹直接哈哈爆笑,季淮寧走到他旁邊,對他頗為不滿,“你笑什麼?我們兩一樣醜。”
她一說完,顧長禹也不知怎的,被點了笑穴,雙手撐在案臺上,人笑彎了腰。
“你還笑!你不許笑了!”季淮寧又抓了把新麵糰,打算繼續練習,卻被顧長禹的笑聲傳染,忍不住笑了出來。
兩人越笑越離譜,完全收不住嘴,一個比一個更甚。
就在這時,叮噹一聲,是瓷碗掉到地上碎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