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初默默聽完,放下茶盞。
“季小姐是想讓我去鋪子走一趟?”
季淮寧搖頭,“我家的飲子不同於其他鋪子,我們有其他鋪子沒有的果飲。我也一直在嘗試研製新配方,研製成功店裡就會上新。姑娘每次只需品嚐新品即可。”
南初眉頭微蹙,眼裡隱隱不悅,目光沉沉探向季淮寧。
她不喜歡欠別人,雖說為報答,她是可以答應她的要求,但也僅限一次,她如此要求很難不是讓人覺得是在挾恩圖報。
季淮寧拿起身側的提箱往桌上放,開啟蓋子,從裡面拿出有“遙知雪”三字的瓶子,推到南初面前,“姑娘不妨先嚐嘗?”
南初瞧她實在不像奸詐之人,默了會兒方拿起白瓶,開啟蓋子往裡看,是紅粉色的,仔細聞還有淡淡的果香。
她看了季淮寧一眼,收回視線後,從茶几邊取了新杯子,倒了一小杯,而後放置唇邊喝了一口。
季淮寧淡聲解釋,“這款飲子名為鶯桃仙茶,綠茶里加了蜂蜜和搗爛成汁的鶯桃。”
南初點點頭,“清甜中又有淡淡的酸,香氣四溢,久而不散,讓人還想在嘗一口。”
她之後又嚐了另外兩瓶,似乎覺得味道不錯,眼裡那絲不悅散盡。
季淮寧微微一笑,“我今日是來同小姐談合作的。”
“合作?”
“對。姑娘無需做別的,只需喝新飲。以後鋪子盈利我們三七分。”
這一出讓南初面上羞愧,方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季小姐何必如此,你幫過我,你有求我必應。”
“我知姑娘不差錢,三成薄利也是微乎其微。只是我既是要借姑娘之名獲利,就需拿出我的誠意。再說了,順路搭車這種小事何足掛齒,當日就算是別人,我也會幫的。”
“我沒別的能給,只能以此表我誠意,希望姑娘能與我合作。生意若不錯我們一起賺,虧了由我自擔,出了事我負責,姑娘利益不會受損。”
南初一直沒有說話,側臉望著窗外湖面,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悠悠轉過頭來,倒了兩杯果飲。
一杯遞給季淮寧,她端起另一杯,碰了碰季淮寧那杯,衝季淮寧笑得春光明媚、勾人心智,“季小姐都說到這份上了,我若是不同意倒顯得不識趣了。”
……
上元節,燃燈禮佛,祭拜天官。
宵禁解除,十里長街燃花燈。燭燈華麗,百戲陳設。
街上祭祀踏歌的表演,和隨處可見的雜耍噴火。熙熙攘攘,好生熱鬧。
當日,南初出門祈福賞花燈,當夜去了向陽街一家名為遙知雪的飲子鋪,直至夜半三更方才離去。
次日下午,南初在遙知雪待了三個時辰的訊息傳遍永嘉。
傍晚入夜時分,陸續有人慕名而來。紛紛打聽南初點了哪種飲品糕點,一個時辰的功夫,鋪子座無虛席。
四個人忙的暈頭轉向,險些照顧不來。
柯知茵和裴雲清聽聞訊息,帶著府裡幾個僕從前來幫忙。
好在事先多備了比平日多三倍的量,才不至於太過慌亂。
第二日一早,鋪裡迎來不速之客。
季淮寧主僕三人正在後院備料,只見在前院看鋪的季淮恩腳步匆忙趕來,臉上露出難堪之色。
“阿姐,前頭來了客人,吵著要見你。”
季淮寧正在收汁入瓶,臉都不抬,“喝什麼吃什麼,你招待著便是,見我作甚?”
“他只吵著說要見東家,看著是要鬧事的。”
季淮寧停下動作,腦海中飛快思考過幾種可能,最後緩緩吐了口氣。到一旁水井邊淨了手,叫上安樂隨自己出去,留青玉繼續忙活。
到了前院,一樓不見人影,季淮寧抬步往二樓去。
穿過過道,映入眼簾的便是臨湖窗邊一道頎長的身影。
一襲靛藍色長袍,手裡翻看著從一旁書架上隨手拿來的書。身子後仰靠在椅背上,修長的雙腿疊搭在大開的窗臺上,儼然一副紈絝子弟做派。周身散發著囂張的氣焰,全然無視灌入屋裡的瑟瑟冷風。
小廝筆直站在邊上,垂著腦袋,一陣冷風灌入,他輕微一顫,收緊了掛在臂彎裡的赤黑大氅。
聽到動靜,那人放下手中的書,起身欲恭維客套一番,卻不曾想,轉過身來看到的是熟悉又彆扭的臉。
人就直直定在那,笑容僵硬在臉上。
在見到那人面孔時,季淮寧也是一頓,她從上到下打量男子。
“怎麼是你?”
兩人同時出聲質問,聲音裡都夾帶著或多或少的不悅。
聽這話兩人分明是見過,季淮恩一頭霧水,看向一旁的安樂,卻見安樂只神色一詫,很快恢復平靜。
只有問,不見答。
無聲對質片刻,季淮寧咳了一聲,掩飾尷尬,邁著步子走到男人對面坐下。
安樂便貼心地把窗戶合上,以免自家小姐公子吹風受涼。
“你找我何事?”季淮寧率先問。
“你就是東家?”顧長禹不答反問。
季淮寧坐得挺直,為抬下巴,俏眉一挑,擺足了東家架子,“正是。”
顧長禹來此,不為別的只因南初。
他原道是南初近日愛上了一家名為“遙知雪”鋪子的飲子,正打算把此店盤下,送給南初。
誰知鋪子東家竟是那日女扮男裝混入倚翠樓求見南初一面的女子。他當日以為此女見南初是為比美或因男,如今看來是有別的目的了。
他有些質問的意味,“你用了什麼手段見的南初?又是如何讓南初到這來的?”
“無可奉告。”季淮寧毫不留情,聲音冰冷如霜。
他當日拔她鬍子,拆穿她女子身份還歷歷在目,季淮寧對他實在沒什麼好印象。
一陣靜默,兩人視線空中相撞,冷冷對峙,絲毫不讓彼此。
季淮寧不欲與他多交談,最後直接下逐客令,“公子若不是來吃喝,就快走吧,恕不奉陪。”說完她欲起身。
顧長禹不忘正事,只好收起性子,“姑娘請留步。”
季淮寧又坐了回去,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
她自小沒娘,父親健在但也跟沒了一樣,打小就沒人教她知書達理、言行合規。
她散漫慣了,於女子禮儀規矩更是隨心,想遵守便遵守,不想守便罷。
她本就對顧長禹心有不滿,這會更不想在他面前遵守什麼女子不滿坐、腰直胸挺的坐姿禮儀。
顧長禹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嚥了口水,方抬起頭來,“我來是想求姑娘把鋪子賣給我,價錢好商量。”
見季淮寧神色未動,生怕被拒絕,他又補充道:“價格隨你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