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漆雕龍寶座上,坐著睥睨天下的君王。
曾經年輕的帝王,如今儀態威嚴,心思難猜。
大殿之下,顧肖生向前一步,“陛下,臣有本啟奏。”
“愛卿請講。”
“祁洛通敵叛國一事依照律法,當收監入獄,然陛下仁愛,感念國公府往日護國有功,免他牢獄之苦。”
“如今證據確鑿,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懇請陛下立即將國公府一干人等抓拿下獄,按律處置。”
他話音落下,朝中大臣跪了一地,跟著道:“懇請陛下將國公府一干人等抓拿下獄,按律處置。”
龍椅上的帝王雙眼凌厲如鷹犬,光是一個眼神,便壓得滿殿大臣連氣也不敢出。
顧肖生:“陛下……”
皇上打斷他的話,“行了。傳朕旨意,即刻將國公府一眾人羈押入獄。”
顧肖生垂下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內侍公公領命便要去傳旨,在大殿外被匆匆趕來的二皇子攔下。
二皇子信步走進大殿,雙膝跪地,行跪拜大禮,“參見陛下,臣有事啟奏。”
皇上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睛,“何事?”
“都察院左僉都御史祁洛通敵叛國一事實乃奸人誣陷,實際與蠻襄暗中往來,通敵叛國之人乃兵部尚書顧肖生。”
此話一出,朝堂譁然一片。
顧肖生臉色大變,隨即半裝半演起來,“冤枉啊,陛下,老臣冤枉……”
盛氣凌人的帝王被吵得頭疼,終是一怒,猛的拍桌。
滿地朝臣瞬間鴉雀無聲,每個人都極力壓低腦袋,生怕一個不保,自己便要頭身分離。
“皇兒所言,可有證據?”
“有,人證物證俱在。”
二皇子額頭觸地,一字一句道:“兒臣今日稱病告假,實是出宮接證人。顧尚書派去邊境與蠻襄商談之親信與月華國一十六名士兵皆在殿外,父皇一審便知。”
他從胸前掏出幾樣信物,“此乃物證,請父皇明察。”
……
時間飛逝,轉眼已是冬季。
季淮寧卻是沒能見上南初一面。
歲末年初,永嘉城籠罩在喜慶的氛圍裡,家家戶戶張燈結綵,新桃換舊符,燃爆竹飲屠蘇。
季淮寧提早幾天關了鋪子,忙著備年貨賀新年。
院子外邊掛滿燈籠,黑夜降臨之時燈籠亮起,整個院子像是隱在竹林深處的不夜城。
年飯過後,季淮寧坐在廊下飲屠蘇賞月,青玉和安樂陪著季淮恩在院裡點菸花。
前日裴雲清送來了好些煙花爆竹,稱是要季淮恩玩個夠。
“咻”的一聲,一束火光躥起,直衝雲霄,在夜空中絢爛盛開,多彩火光印在少女臉上。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季淮寧,新年快樂。”女孩喃喃自語,聲音很輕,隨著煙花消散在黑夜中。
“阿姐,快來一起玩呀!”
季淮恩小臉被寒風吹得紅撲撲的,笑著朝她跑來。
季淮寧把他氅衣攏緊,搖搖頭,“阿姐有些累了,你們玩吧。”
“阿姐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季淮寧笑笑,“沒有,就是高興,喝了些酒。”
季淮恩把屠蘇酒從她手裡拿走,輕聲說:“高興就該一起玩,阿姐以前最喜熱鬧了。”
以前的季淮寧被困在後院,一年到頭見不到幾個外人,實在悶得無趣。安樂和青玉變著法逗她,給她講外頭的新鮮事,她便聽的津津有味,嚮往非常。
如今脫離掌控,得了自由,當了東家,確實越發沉悶,不愛與他們一道玩鬧了。
季淮寧沒去管被他收起的酒,推了推他,“你去玩吧,我在這裡坐會,就回去休息了。”
她緩了一會兒,待清醒些,手撐著雙膝起身,向著偏房走去。先是去了安樂的寢屋,又去了青玉的,在他們枕頭上放了錢袋,裡頭是給他們的壓歲錢。
出來後又去了季淮恩的寢屋,同樣留了壓歲錢,才獨自回屋,早早的睡了。
正月初二一早,四人乘坐馬車去往城中裴府,在裴府待了整整一天,用過晚飯才回了竹林家中。
這天下午,天空烏雲密佈,氣壓極低,整個大地寂靜無風,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徵兆。
正月裡這種天氣實在少見,村裡去城區拜年遊玩的人也紛紛趕了回來,路邊時不時響起馬車趕路的聲音。
季淮寧總覺得遺忘了什麼,卻一時想不起來,心裡極不踏實。
直到天空飄起點滴小雨,青玉把廚房的窗關上,季淮寧才猛然想起來,鋪子的儲物間窗戶沒關。
永嘉地處南方,冬季溼冷卻不落雪。
年前運來了批新果,其中一部分季淮寧切塊晾曬,年後準備用作蜜餞果乾賣的。
關鋪當天,為了保證通風,儲物間裡的窗戶並沒有關。
“呀!鋪子窗戶還沒關呢!”
季淮寧和青玉同時出聲,驚得季淮恩和安樂兩個粗心不記事的人一顫,場面一度有些好笑。
眼看著雨越下越大,顧不得太多,季淮寧回屋拿了件毛絨裘衣,邊系邊道:“安樂跟我走,阿弟和青玉在家待著。”
“雨勢不小,小姐在家待著,我一人去吧。”安樂頭戴斗笠,蓑衣披身。
季淮寧搖頭,“我不放心,得親自過去看看才行。”
大雨傾盆而下,一道閃電劃破天空墜入遠山密林,陰沉昏暗的天空瞬間明亮,雷聲接踵而至。
外出的人早已歸家,路上只一輛馬車疾馳。
雷聲閃電不斷交替出現,雨越下越大,大得難以看清前方的路。
雨水打在安樂臉上,雙眼模糊,看不清前方的路,他只得放慢速度。
季淮寧心裡著急,這麼大的雨,近窗的那幾架果乾必定已被打溼。
正想著,前頭安樂長“籲”一聲,馬車轉停。
接著傳來安樂的聲音:“小姐,有人攔路。”
“什麼情況?”季淮寧掀開車簾。
前頭跑來一個老伯,身上未穿蓑衣,全身被雨淋溼。
他躬身行禮,抹了把臉上雨水,恭敬道:“小的冒昧攔車,驚擾小姐實在抱歉。我家車輪壞了,動彈不得,不知小姐可否行個方便,載我家小姐入城?”
冬季天本就黑得快,現在烏雲暴雨,讓申末酉初時辰的天比平時更黑了些。
雷電交加,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若是沒法搭車,今夜便要冒雨徒步回城了。
季淮寧視線越過他,停在前頭馬車上。
腦中思緒變換,憶起大半年前,她被允許出府的那一日,也是如此。
車輪壞了,路邊攔車,搭車回城,孽緣開始……
季淮寧很快收回視線,把那段記憶拋之腦後,淡聲道:“上來吧。”便坐回了車裡。
那老伯連聲道謝。
接著,雨水打在紙傘的聲音和腳踏雨聲同時傳來。
車簾被從外掀開,一位臉戴杏色面紗的窈窕淑女彎身入內,坐在左側坐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