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官府的人便來了,把季府圍了個水洩不通。
季府的人全被押在前院,等候官員清點家產。
直至酉時初官府的人清點完畢,將季淮寧一行人趕出季府,合上大門,在上面貼上封條。
僕從四處散進圍觀的人堆裡,季今朝叫住季淮寧,“阿姐,快入夜了,不如今日就先隨我去表兄府上住一晚吧?”
季淮寧搖搖頭。
季今朝不放心道:“阿姐可是有地方住了?”
“嗯,你不用擔心我,快走吧。”
季淮寧不想讓她擔心,但也不想再與杜玉霜有瓜葛,索性就撒了謊。
“那好吧,阿姐往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季今朝說完走到杜玉霜身邊,扶著杜玉霜走了。
季淮寧回頭看了眼季府,一股難過湧上心頭。
這裡是她與阿孃的全部回憶,離開了這,阿孃就徹底離開她了。
“姐姐,你怎麼哭了?”季淮恩拉著她的手,擔憂道。
季淮寧抱緊了懷中的包裹,那裡面裝的是她母親的牌位,“沒什麼,就是想阿孃了。”
“阿姐別哭,阿孃會難過的。”
季淮寧擦乾眼淚,對他微微一笑,“嗯,我不哭。”
安樂忽然指著對街屋簷下,“小姐,你看誰來了。”
季淮寧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對面的人已向她們走來,許建安單手抱著許嬌嬌。
許氏夫婦一家三口站在季淮寧面前,許喬親切柔和,“還好趕上了。”
季淮寧有些吃驚,“許姐姐怎麼會來這?”
“季縣令的事我們都聽說了,我和嬌嬌她爹不放心你們,就過來看看。”
許喬看了眼天色,又收回目光,“天快黑了,別在這站著了,趕快回去吧,從這到家還需要些時間呢。”
許喬說著就去拉季淮寧的手,沒拉動,季淮寧還是站在原處,“是不是安樂到許姐姐面前多嘴了?”
她們現在還沒個落腳的地方,季淮寧以為許喬是安樂叫來的。
安樂忙道:“我沒有。”
許喬笑笑,“你放心,我可不是白供你們吃喝,我那鋪裡生意越來越好,我和孩他爹兩個人忙不過來。你們住那可是要幫我打雜的。”
許喬說完這一番話,見季淮寧神情有所鬆動,忙拉著她往前走,“就這麼說定了,我管你們吃喝,你們給我打雜。”
然後走到許建安面前時,拍了下他,“快走快走,真不能再耽擱了。”
許嬌嬌在趕來的路上睡著了,此刻還沒醒。許建安換了另一隻手抱她,趕忙跟上許喬。
季淮恩騎馬,剩下的六個人就這麼擠在一駕並不寬敞的馬車上,向著南街平溪巷而去。
許喬帶著她們去了內院,推開一間偏房的門對季淮恩和安樂說:“家裡地方小,沒有多餘的房間,只能委屈你們二人擠一間房。”
季淮恩向她拱手拱手做拱手作揖,“許姐姐這是哪裡話,你願意幫助我們,我們該感謝你才是。”
“應該的,你們進去瞧瞧吧,缺什麼再告訴我。”
許喬說完就帶著季淮寧和青玉穿堂往對面走,“你們的房間在他們對面,比他們那間要大些,兩個女孩住也合適。”
許喬開啟門往裡走,輕車熟路摸黑走到窗前,把桌上的油燈點亮。
整間房空蕩蕩,只一張大床貼牆而立,床尾放了張衣櫃,一張木桌擺在窗前,除此之外,在無其他傢俱裝飾。
“房間我已經收拾過了,這裡雖然不比季府,但好在有個落腳地。你們也看看還缺什麼,告訴我,我明日一併買了。”
季淮寧把懷裡的牌位放到木桌上,感激道:“許姐姐別這麼說,父親身為父母官做了那等喪盡天良之事,你還願意幫助我們,淮寧無以報答。”
許喬擺擺手,“什麼報答不報答的,你既叫我一聲姐姐,那就是我妹妹,幫你是應該。”
“再說了,你是你,你父親是你父親,我雖不了他,但我清楚你和安樂的為人。”
“以後就別把你父親犯的事引到你自己身上來,他對你做的事,我從安樂嘴裡也知道一些。”
季淮寧聞言笑開,“好,聽許姐姐的。”
“那你們先收拾收拾,我去看看飯菜好了沒。”
許喬走後,季淮寧倒在床上,手臂抬起擋住眼睛,不知道是睡了還是在思考。
青玉見此輕手輕腳地把衣物放進衣櫃裡,她們帶的行李不多,除了幾件衣服,就剩下一個小盒子,裡面裝的是季淮寧母親的嫁妝。
大周律,女子的嫁妝乃孃家所贈,屬個人所有,因此不在抄沒範圍之內。
季淮寧母親出生商賈之家,出嫁時外祖給備好多嫁妝。只不過季淮寧母親去世後被季忘遠肆意揮霍,待季淮寧長大後,便只剩這一小盒子裡的幾票銀子還有金銀首飾了。
而外祖家隨著外祖父的離世,幾個兄弟明爭暗搶,整個家族因此變得分崩離析,早已沒了當年的光景,便也沒人過問過季淮寧和季淮恩這兩個外甥。
外頭響起敲門聲,接著安樂聲音傳來,“小姐,該吃晚飯了。”
季淮寧把手從臉上移開,“好。”
季淮寧起身理了理衣襬,跟在安樂身後去了前院。
槐樹下的餐桌上,許喬和許建安早已入座,許嬌嬌不在,應該是還沒醒。
許喬見了她忙招手,“快來,很晚了,大家都餓壞了。”
季淮寧在她身邊坐下,看著桌上豐盛的菜餚,忍不住道:“怎麼準備了這麼多好吃的。”
許喬給每個人都盛了飯,笑著說:“讓你們今晚多吃點,明天開始可是要幫我忙活的。”
然後又夾了一個雞腿給季淮恩,“小孩子長身體,多吃雞腿長得快。”
季淮恩乖巧答謝,“謝謝姐姐。”
許喬吃了一口飯後發現除了許建安,其他人都沒動筷,忙道:“都別愣住了,快吃吧,再不吃飯菜都要涼了。”
幾人這才拿起筷子,季淮恩抓起雞腿,“那我就不跟姐姐客氣了。”
“客氣啥呀,你雖然小,不過你別以為自己就可以閒著了,你要負責看嬌嬌的。”
這是一直少言的許建安開口了,“小公子白天還要去聽學呢,哪有時間看嬌嬌。”
“那就下學再看。”
季淮恩扒了一大口飯,“那我可要多吃點。”
青玉嚥下嘴裡的菜,小心翼翼道:“許姐姐廚藝真是了得,改天可否教教我?”
許喬沒答應卻問:“剛吃了哪道菜了?”
青玉指了指她面前的荷包裡脊,“這個。”
只見許喬臉上的笑就這麼消失了,她故作正色道:“那我教不了你,這道菜是你姐夫做的,讓你姐夫教你吧。”
青玉還以為許喬不願意了,臉上有一絲難過,許建安見了,用手忖戳了戳許喬,笑著對青玉說:“她同你開玩笑的,你想學,我和你許姐姐都可以教你。”
許喬卻說:“不教,萬一你學了後搶我們生意怎麼辦。”
青玉才因為許建安的話歡喜的臉瞬間又變得難過起來,整個人都快哭了,“哎呀,你就教教我吧,我保證不會搶你生意的。”
安樂見狀更是憋著笑,“許姐姐你就別逗她了,她這人哭起來,可是哄不好的。”
許喬這才衝青玉笑笑,“逗你玩的,想學什麼只管問。”
青玉這才喜笑顏開,更加賣力的吃著飯,“我要多吃點,明天多做點活。”
桌上一面和樂融融,只季淮寧入座後都沒怎麼動筷子,兩眼放光。
許喬看得真切,也不多問,夾了塊肉給她,“別想了,先吃飯吧,我可不會因為你是大小姐就白供你吃喝,是真的要幫我幹活的,只吃這幾口飯可不行。”